沈昱下马,走了两步才模糊看到人脸,诧异道:“付兄?你怎会在这儿?”
那人听见沈昱的声音,如握住救命稻草,几步跑到沈昱身边,拉着他急切道:“沈兄,你得帮我。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沈昱与方宁对视一眼,心知,得儿,今夜又是不眠夜。
他们领着付平席进屋,吩咐下人倒了壶热茶。
温茶入口,付平席紧绷的神色稍有松缓。
“究竟发生何事了?”沈昱见他神色好转,认真问起来。
付平席似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余光打量着方宁,犹豫间,缄默不言。
“付兄,此乃我同门师妹,为人持重,你大可放心。”沈昱为付平席介绍起方宁。
付平席听完方宁擅长的技能后,眼神从怀疑变到讨好,不顾男女礼节地握住方宁的手,“浑天派,娘子既也是浑天派弟子,可否为傅某寻一寻失踪的发妻。”
方宁抽出被付平席攥痛的手,抓住他话中关键道:“你妻子失踪了?有几日了?”
她复递给付平席一壶热茶,见他双手发颤,神色涣散,感觉受过什么极大的刺激。
付平席深呼吸起来,低头瞧着热汤的波纹,低声道:“她没失踪,就在家呢。”
沈昱见他说话前后不一,一双手搭在付平席肩头,支撑道:“付兄,你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付平席抱头,语句紊乱道:“她就在家里呢。我骗她说出来与同僚吃酒,才得以跑出府来求你帮我。沈兄,我发妻确确实实不见了,现如今在家的那位,根本不是我的发妻。明明长得一摸一样,怎会这样呢?”
方宁不知其意,只能凭借只言片语猜测道:“你的意思是,你的妻子人还是那个,但性子却换了?”
付平席似被雷击般,蹭的起身,点头道:“对,从几日前,我回到汴京,她人就变了性子。从前她最爱吃醋,耍小性子,总说要与我和离,闹的街坊邻里看笑话。但事实却是,我们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她与我吵闹也是因为我贪杯,怕伤到我肝脏。。可最近她却温柔得不像话,甚至主动给我斟酒。总之,眼神不像她,做同一件事感觉就是不一样。我与沈茹青梅竹马,绝不会认错。我今晚睡前,梦到了沈茹哭着和我说,她惨死了,被厉鬼缠身,让我千万小心。我不敢忽视,想到沈兄你最擅长断案,就想来问问你。”
沈昱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弟妹五日前,听说我要启程回京,还同我有过书信往来,信中提及你今日与同僚饮酒过多,让我回汴京监督于你。怎会单单五日,就换了性子?”
方宁抿唇一想,从袖中掏出三枚铜钱问卦,一番动作下来,手指沾着茶水,在木桌上记下,“第一爻,乃老阴。”
“什么意思?”付平席朝桌案看去。
沈昱将躁动的付平席按下,示意他等上一等,低声道:“周易摇卦,能测人吉凶。我师妹在算弟妹此时,身在何方。”
方宁复又掷出铜币,周而复始,再是五回后,桌上已成卦象。
她眸色一暗,阴沉道:“此乃《天山卦》,浓云蔽日,深埋水底的凶兆。此卦象通常带着月令不善、团伙行凶、惨遭不测之相。付夫人,约莫遇害了。”
“不会,怎么会呢?我夫人明明还在家中休息,等我回去呢。沈兄,我半夜叨扰了。权当我未曾来过。”付平席神色仓惶,摇头否认,慌乱离去。
方宁瞧着沈府门前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有点哀戚,“他应是很爱自己的发妻吧。接受不了这个消息。”
沈昱一碗茶吞肚,神色凝重道:“我与付家夫妻乃多年好友,我不能弃他不顾。付家住的是厉鬼还是阎罗,是真是假,我都得去看看。”
方宁抬头,瞧着沈昱自始至终都没认为是她算错,心底生出几分宽慰,箭步上前抓住沈昱的胳膊,飞身跃起,“跟着我,更快哦。”
她带着沈昱,一路轻功疾行,比付平席到得早上许多。
付府大门前,方宁鹿一般机灵的眸光一闪,回头朝着沈昱道:“师兄,你可信我?”
“不信。”沈昱见过方宁这般神色,在回汴京前的无数回,坑他的时光中。
然而,话音未落,方宁已然出拳,道:“来不及了,一切都是为了同窗好友啊。”
她给了沈昱框框两拳,正中眼圈,不至于太过痛苦,但瞧着受伤不轻,满意道:“师兄你气度太过不凡了,需要一些外力辅助,让我们的戏码演得逼真些。”
沈昱闷哼吃痛,再回神时,方宁叩响付府大门。
前来迎客的是一位年过四旬的管事,打量了眼方宁沈昱,见二人衣着不凡,原本厌乏的神色好转,“二位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方宁撑起腰杆,让出一个身位,露出一双熊猫眼的沈昱,讨伐道:“你们的官爷,喝醉了酒,打了我兄长,还轻薄了我。将付平席叫来,我要讨个公道。这还有王法了?”
管事回头,见沈昱伤得不轻,一直捂着眼角不发一言,而方宁却是容姿出众,果断将他们请进门,“二位,小声些,付老爷有事出去了,要不您二位稍候?”
方宁声色更高,摆出一副势要让街坊邻里都听见的姿态,“你若不叫一个可以说话的,我便一头撞死在这。”
“何人喧闹。”方宁的声音将将落下,一好听的女声响起,慢悠悠地从前院踱步过来。
方宁借着昏暗的月光,微一打量,是个圆脸女子,但妆容精致,五官也是流云般舒畅艳丽,只是厚重的粉黛将她衬托出了半分风尘。
“你家老爷打了我兄长,轻薄了我。”方宁见那管事朝着女子喊了声“夫人”,瞬间一副泼皮无赖的神情,指着沈茹鼻子说。
沈茹头也没抬,摆弄着指尖豆蔻,掏出个银锭,不以为意道:“抱歉了,权当赔偿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丝毫不把付平席的事情放在眼里。
而那管事怕方宁不肯罢休,遂赔起笑脸,又给出一个银锭,道:“若是不够,我便再给你们一些。老爷近日精神不好,像是了疯病,只要一喝酒,好端端的人就开始碎碎念,逮着一个吓人就念叨说夫人不见了,夫人不是夫人。但夫人明明活生生在府中,性子还比往日更宽厚温柔些呢。我们大家都很尊敬夫人,不觉得有任何问题。所以二位,老爷若真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希望海涵。”
方宁握着手里的银锭,莞尔道:“行吧,我们兄妹不叨扰了。”
沈昱迎着冷风缓步而行,心底渐生出抹寒意,“我认识沈茹多年,若付平席真轻薄于你,她肯定拿刀砍了付平席的猪手。只有不在乎,所以才无所谓,这也许就是那些下人口中的温柔贤惠吧。”
方宁眼底晦深如海,道:“我刚才看那沈茹面相,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我打算一会儿回去问卜。”
二人沉默间,在转角处见付平席匆匆而来,步子晃悠,手里不知何时握着酒杯,声色颓唐的嘟囔:“付家,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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