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走进外书房的小院时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满天烁烁繁星。空气冷冽而干燥,看来明日是一个好天气。
三姑恐是被那晚秦昊宇“情深似海”的承诺给骗到了,竟认真担心起他会为了她此时便与朝廷翻脸。
呵,莫说现下时机未熟,便是万事俱备,秦昊宇起事前也会再三思虑确保万无一失。他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冒然行事?说来这世上,他最爱的只有他自己罢了。那些情深意重不过皆是未碰触到利益时的镜花水月。若为他自己,他宁负尽天下人。
灼华的脸隐在帽兜的阴影里,嘴角若有若无地挂了丝冷笑。空旷的小院,北风凛冽,她站在原地未动,只伸手紧了紧身上的白狐披风。
守在门口的冯朗不怀好意地看过来,阴森森地笑着,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推了一把,随后陆远峰和秦昊宇从他身边一起走出花厅的。
此刻,秦昊宇的胸中窒了口气,铺天盖地的心虚简直让他无地自容。前一晚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保住她,不过一日便要献她自保……
可现下形势比人强。她如此聪颖定能体会他的苦衷和无奈。她又是那样见识长远能力非凡,非那等只知操持后宅的庸脂俗粉可比。待日后大业成就,他自当亲手将这天下捧于她的面前,以江山为聘……
灼华并不知秦昊宇心中这些胡思乱想,不过略略瞥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前来行礼的陆远峰身上。突然气势陡盛,全身戒备。
如此不光陆远峰本人,在场的其他人似乎也或多或少感到了气氛不同。
秦昊宇皱起眉头,转眼看向身旁的陆远峰。见他虽面上毕恭毕敬,伏身行礼,可却偷偷挑起眼皮,阴鸷的目光如两条滑腻的毒蛇游向灼华。
“陆将军,”秦昊宇上前一步挡在陆远峰面前,迫他直起腰来,“郡主金尊玉贵身份非凡,且……现下又怀了二爷的骨肉,已一月有余,正是体弱凶险的时候。此去京城车马劳顿,请将军务必多加看顾,细心照拂。一旦稍有差池,不说皇上会雷霆震怒,便是这天下受了大长公主和凌大将军恩惠的百姓也不会善罢甘休。”
此话一出,果见陆远峰面上一肃,眼中露出郑重和震惊之色。
秦昊宇抿了抿嘴唇,他这番警告大概能护得灼华一路上少吃些苦头。陆远峰再如何心怀私怨意欲报复,也要顾及皇上。
“本王知道将军皇命在身,轻车简行。可郡主毕竟为弱质金闺,一路上照顾饮食起居的贴身侍女必是要带上。”说着秦昊宇抬眼看了看站在灼华身后的三姑等人。软骨散的毒已经给她们解了,有这两个身手不错的侍女也算是一层保障。
“再有请脉问诊的郎中也是不能少。”听得此话,隐在一众女人身后的张郎中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这一路上山野绿林中难免会有那么一两个宵小毛贼,本王再派一队护卫……”
“带上我的侍女和郎中便可,护卫大可不必!”秦昊宇话未说完,便被灼华出言打断。
秦昊宇不禁一窒,抬头看向灼华。这是疑他要继续挟持于她?还是已经厌他至深,连所赠护卫都避如蛇蝎?可她又知不知道此去京城一路凶险?陆远峰对她怨恨已久,万一公报私仇,单凭那两个会武功的侍女怎护她周全!
秦昊宇还想说些什么,却忽听陆远峰于身旁朗声大笑:“王爷不必担心,毕竟我那儿有五千精兵,可不比得什么护卫都强?断不会让郡主有个闪失。”随后又扶着腰中佩剑漫不经心道,“如今陆某急着回京复命,实在等不得王爷调兵遣将地安排护卫。不如现下立时派人去给郡主备辆舒服的马车来才是正经。”
这是怕东山大营的军兵赶来急着要走?秦昊宇垂下眼睛一默,随后面无表情地吩咐左右道:“备车。”
金缕忙垂首行了个福礼便要下去。陆远峰此时却又转身向冯朗招手笑道:“不如请冯公子也跟着走一趟。毕竟事涉郡主,还是周全些好。”
这是怕他故意拖延时间,找冯朗看着?秦昊宇心中冷笑连连,却不愿再多做废话。于是冲金缕挥了挥手,只道随他们去吧。
有冯朗在一旁监督,果然快上不少。既未发生丫鬟迷路寻不到马棚的事件,也未发生王府车驾突然尽坏用不得的故事。
总之,不出一刻钟,两辆锦绣华车便停在了王府门口。为首的一辆朱轮锦幔乌木雕梁,骏马健美,极为奢华。内里又铺了厚厚的锦褥,熏了安神的香料,生了暖哄哄的脚炉,一切安排得极为舒适妥当。
秦昊宇站在王府门口,看着灼华由三姑敏毓扶着款款上了头一辆马车,随后车帘缓缓放下,灼华的容颜身形就这样慢慢被掩在了帘后。他忽而生出一丝错觉,似有人正将一枚冷硬尖锐的钉子狠狠钉进心头……
本以为已经囚住,可却还是被别人夺了去……
不,以后还有夺回来的机会……
……
陆远峰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离了青宁城。队伍后面跟着冯朗和他从青宁带出来的亲信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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