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愤怒地嘶吼:“狗公主为了修建别院,占了我们的田地屋舍,还填了我们的祭龙潭!如今西山起火,这分明是遭了天谴啊!”“走,看看去!”
“看看去!”
无数百姓奔走相告,他们群情激奋,如汹涌的潮水般汇集在一起,朝着西山别院奔涌而来。
不知不觉间,已聚集了数百乡民。
有人举着铁锹,有人扛着木担,最前排的妇人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孩。
这些大多是被平乐强征田地的百姓,此刻他们浑浊的眼睛里跳动着愤怒的火光,那是被压迫已久的怒火,此刻被彻底点燃。
有些胆大的攀上围墙,有的甚至爬上了大树。
群情激愤,大声嘶吼。
“祭龙潭边有我家祖坟,平乐公主刨我祖坟,天理难容……”
“强占民田、毁我生计,今日定要讨个说法!”
“还我家园!”
“还我血汗!”
控诉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更有人声泪俱下地呼喊,满是绝望。
“求大人们开恩,为我等小民做主啊。”
民怨沸腾,戚明扬听得脊背上冷汗直冒。
他只是来救火的,没想到会卷入这场风波。
“先救火吧!”
薛庆修也振臂高呼:“救火!”
又高呼百姓,“都愣着干什么,来帮忙救火啊!”
百姓一动,西山别苑的侍卫就不够用了。
他们不敢当众殴打百姓,只能用身体去阻拦,一时间双方推搡扭打,互相叫骂,很快便乱作一团,根本无人去救火。
冲天的火光中,热浪汹涌翻卷。
香料燃烧后的味道,越发浓郁。
石窖里,火舌蹿起三丈,烧穿了修凿的顶梁和木架。香料、楠木、贡缎丝绸被付之一炬,这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如同高温熔炉,慢慢将官银熔化……
而靠近火源烧焦的山石,在高温下突然裂开一条缝隙,融化的银水顺着滚烫的石缝蜿蜒而下,附着在石壁上,凝成了一道奇异的纹路……
不知哪个眼尖的突然尖叫:“是银水!里头藏有银子!”
这一嗓子,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有银子,里面全是银子!”
众人呼啸着冲过去。
平乐浑身剧震,远山眉扭曲得变了弧度。
“谁敢?”
“拦住他们,拦住这些刁民!”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场火不是意外——
有人算准了山风方向,算准了官银的熔点,还引来了流民百姓聚集,分明是冲着暴露她私藏财富的秘密而来。
但显然,对方没有算到皇帝会来!
“圣驾到——”
尖锐的唱喏划破夜空,瞬间打破了这混乱的局面。
宫灯鱼贯涌入,明黄的衣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醒目。
崇昭帝威风凛凛地踏着烧焦的气息疾步而来,萧贵妃伴在他的身侧,华丽的宫衣被热浪掀起一角,面容娇艳、仪态万千,全然不像有两个那么大孩子的娘。
满院众人见状,齐刷刷跪地。
“陛下圣寿无疆。”
山呼声,响彻云霄
平乐突然低笑。
“这就是命。千算万算又如何?”
“本公主天生尊贵,天都佑我!”
她暗自想着,抹一抹通红的眼角,踉跄着想要上前找皇帝告状,却被陆佑安一把扣住手腕。
这个向来温润如玉的驸马,此刻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寒意,声音低沉却刺骨。
“公主莫要惊了圣驾,更莫要信口雌黄。”
平乐瞳孔一缩。
陆佑安是在警告她,不可胡乱攀咬。
他手里握着她的把柄。
崇昭帝皱眉扫来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平乐强自镇定,仪态万方地走向皇帝,盈盈拜下。
“父皇,今日臣女和驸马来西山赏月,不承想一时疏忽,引燃烛火。威远将军是来替臣女灭火的。”
崇昭帝微微颔首,“人没事就好。”
他做了一辈子老狐狸,哪会看不出其中的古怪?
崇昭帝不着痕迹地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火情当前,无须多礼。众将士各司其职吧。威远将军,你继续去巡查防务,这里有禁军处置便好。”
皇帝带了不少禁军前来。
有圣上训话,戚明扬和薛庆修不敢有丝毫懈怠,领着部下有序退下……
然而,皇帝虽然遣走了他们,却谴不走那些激愤的百姓,以及更多正在赶来的乡民。
听说皇帝来了,一些人跪在地下磕头,一句句控诉公主恶行,一些人趁乱冲过侍卫阻拦,要去砸开公主的宝库,看她藏着多少民脂民膏。
禁军要阻拦百姓,不许他们靠近圣驾,哪来得及救火?
场面越发混乱,火势也越发凶猛——
石窖深处传来一道巨大的爆裂声响,青铜鼎被烧得炸开豁口,发出沉闷的声响。金丝楠木的佛龛早已在大火中化为灰烬,满地的金砖也在高温下逐渐变形,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石窖的大门终于在烈火中被混乱的人群冲开,不知何人解开了天工锁……
当黄金佛头被捧到崇昭帝的面前,五十余枚刻着“崇昭十年江南督造税银”的银锭从余烬中被抢救出来,滚落在崇昭帝的脚下……
当散落一片的金银财宝,映入眼帘……
当范秉烧得焦黑扭曲的尸体被人从火窟里拖出来……
崇昭帝喉头腥甜,脸色青白交加。
他以为平乐只是任性刁蛮,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做出这等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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