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郎中没有回答。
景文帝眸色晦暗,又吐出一口血。
整个人倚靠在木椅上,像是没什么力气,又像是在放松。
作为帝王,他时刻要求自己的言行举止。
如同现在这般不顾形象的软靠在椅子上,是极少发生的。
“明媚儿的事,是你做的吧。”景文帝继续道。
丰郎中的手一顿,随即又像是没事人一样全心处理伤口,他额头上也渗出一丝冷汗,不知是处理伤口太过棘手,还是因为景文帝的话让他紧张。
“我找到她了,我也不会追究你们的过错,我还要多谢你们为我保全她。”
景文帝这话说的非常心平气和。
从前他对这些‘背叛’他的人,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哪怕应允了明媚儿不去追究他们的过错,他心中也是过不去这个坎的。
直到看到明媚儿记录心事的册子。
他才开始由衷的感谢他们。
至少,他们留下了明媚儿的一条命。
“陛下,我也不是故意要救她,她若是清清白白一个人,当真不想活了,也没什么好救的,只是她那时已经有孕了。”
“……?”景文帝错愕看着丰郎中。
丰郎中继续道:“听羡阳说,叫陈安。”
景文帝听到这个名字,想起那夜带着自己去找明媚儿的男孩,他的手一下握紧,只感觉血液都在倒流,内心激动不已。
原来,那是他的儿子。
“陛下,不要过于激动,不然血液加快,会让毒素流动的更快,恐怕毒发就更没几日好活了。”
丰郎中看着自己处理一半的伤口又恢复原样,眉头皱的快要夹死一只苍蝇,连着说话也下意识毒舌起来。
但是景文帝毫不在意,他回忆着那个男孩的模样和言行。
“陛下您找到她了,应当也看到那孩子了吧,从小也很聪明,性子不知道是像谁,认准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俪皇后当年不想他读书,怕他进官场和陛下起什么纠葛,偏偏他崇拜陛下,硬是要读书,通宵达旦,不分寒暑,没有一日停歇,哪怕发着高热,也要背两篇文章再睡……”
丰郎中一边为景文帝处理伤口,一边说着自己在裴羡阳那了解到的陈安之事。
这一说,就说到了天光微亮。
下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
“陛下。”丰郎中唤了景文帝一句。
将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景文帝唤醒。
“陛下,该准备准备了。”
景文帝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大脑有一瞬间的眩晕。
本以为是大梦一场,被黑色血迹染红的铠甲和剧痛难以呼吸的胸腔,都在提醒着他。
一切都是真的。
“还有多久?”
“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
“不要告诉鸣玉。”
“是。”丰郎中低下的头,眼眶中有一瞬间的晶莹,一闪而过。
他到底不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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