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站着的是一位看起来面容姣好的妇女,身穿蓝格针织衫,棕色棉长裤,普普通通的翻皮鞋,双手提着一个转满纸张的挎包,梳着麻花辫,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有意无意间能够感染他人。

母亲将挎包交给谢佚,柔和地抬起双手食指,放在谢云僵硬的两侧嘴角,用力向上抬的同时道:“笑口常,开。”

谢云原本紧绷的脸上出现十分滑稽的,马戏团中专属的“小丑”笑容,他敷衍地用力扯了扯嘴角,随即将母亲的双手拍开,不耐烦道:“好了,妈,我不是小孩子了。”

随后母亲只轻轻看了一眼一旁的谢佚,便挽着谢云的手臂,往家的方向走去。

前方的路很平很平…两人在前,一人在后,走得都很慢很慢,旁边的油菜花田在月亮的映照下显得绿油油的。

位于织序街44号的教区政府,是一栋方方正正的三层黑色小楼,两侧各有一栋一层耳房。

这正是两人父亲工作的地方,政府的大门正虚掩着,院中挂有高低两面旗帜。

高的那面是青国国旗,俗称五柳旗,红底,有五条绿色柳枝朝着中心旋转蔓延。

低的那面也为红底,中心是一只全身乌黑的三足鸟,作飞翔状。

晚风吹过…竟只有低的那面旗帜在随风飘动。

水泥道路在政府的门口就戛然而止,再往前是狭窄的泥土路,道路两旁长满杂草。

整个教区最东边,织序街1号就是谢云的家,被深红的砖墙围住,门口种着一棵柿子树,上面刚长出新芽。

推开哐当作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院中的六棵灌木,依次排列在水泥地预留出来的孔洞中,水泥地面并不平整,其上还有梅花样的猫爪痕迹。

正前方的是两层高的水泥楼房,外墙贴有黄色的小方砖,一楼左右各有一扇木门,分别是书房和堂屋,去往二楼的楼梯位于正中央。

二楼共有三个房间,楼梯口左边一间,右边两间,依次是父母卧室,杂物室,和谢云的房间。

院子左右各有两间瓦房和联通到门外的水渠,右侧第一间是厨房,屋檐下用塑料管挂着几条破烂的毛巾,其下架着一个不锈钢脸盆。

水渠外,紧挨着灌木,有个连接着抽水装置的水井,通过塑料管道通往厨房中足足能容纳三升水的大水缸。

右侧第二间是车库,拥有着全屋唯一的一扇铁门。

左侧的两间瓦房已经被完全废弃,其中长出杂草,但从其中堆砌的砖墙来看,不难分辨出原本是个猪圈。

整个家中只有堂屋中的昏黄灯光,其余全然隐于黑暗之中,但谢云还是能记住自己家的全部细节。

父亲正坐在方形桌子主位上,表情平淡地看着封面劣质的《蝇王》,字体由于是盗版的原因而粘在一起,如同被糊在墙上的蚊子,扭扭歪歪的看不清。

他拥有稀疏的头发,松弛的肌肉,虽有些发腮,身材却没有走样,依旧能窥见年轻时的俊朗,只是白色衬衣被压在掉色西裤中的行为,确实有些掉价。

谢云刚走进昏暗的楼梯间,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被赶来的谢佚拉住。

“爸叫你过去一下。”

意识到谢云的到来,父亲头也没抬,继续看着书,毫无语气地说:“明天去做近视眼手术,已经预约好了。”

谢云经过一两秒的思考过后,眼神震惊,磕磕绊绊地推脱:“这么突然?戴眼镜挺好的…不用了,家里因为之前我烫伤的事已经花了许多钱了,现在还要买镇痛药…”

父亲只是加大了音量,但依旧听不出有任何情绪,冷淡,亦或者冷漠地说:“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不差你那点钱。”

谢云抬眼看向里屋门口依着的谢佚,似乎想要得到肯定与鼓励,伴随着父亲不停“唰唰唰”的翻书声,谢佚在沉默一会儿后,很小幅度地点头。

谢云在接受到讯号后,低头答应道:“好吧…”

母亲翻开餐桌旁的抽屉,从其中的药品掏出两片圆形止疼药,上前拍了拍谢云的肩膀,温声提醒道:“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谢云拿起药片要去往厨房,用铁瓢舀起些许浑浊但冰凉异常的井水,熟练地将止疼药吞入口中,伴随井水顺下。

堂屋中谢佚眼神复杂地看着毫无表情的父亲,没有一句交流,推开就在餐桌里的房门,走回自己的房间。

众人都达成了些许默契,并未过多言语,以至似乎并没有那所谓的亲情。

“真的没问题吗?”

“相信我。”

弗里334年,3月6日。

天还没亮,谢云已经醒来,长久望着朦胧青黄色天花板,穿上昨天的那套衣服,戴上眼镜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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