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个梦。
梦见了父亲、母亲、哥哥…梦见以前的日子。
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普通的过活。
父亲早早起来,去田地耕作。母亲做些编织的活计,补填家用。哥哥总是在帮手父亲和母亲,时不时带他偷溜出去玩闹……
他觉得很陌生。
父亲是那样安生的人吗?母亲是那么贤淑的人吗?哥哥是那么温柔的人吗?
他……不太记得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想不起来。他继续看下去。
然后,他看到了。
父亲和母亲愁眉苦脸,商量着什么。哥哥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几个破旧货币不说话。
很冷。他忽地感觉冷了。这寒冷让他回想起来…那是个格外冷的冬天。
父亲去向领主借钱,可对方要父亲出卖自己的田地,做领主的佃农。父亲不肯,可他们总得度过这个冬天…而他们既没有食物、也没有柴火、更没有能买到这些的钱。
领主说,也可以用母亲做抵押,只要…陪他一夜。
暴怒的父亲被领主的卫兵从宅邸里赶了出来,空着手回到漏风的家中。
父亲说饿了,说要吃饭,母亲说没有粮食了、也没有柴火了。
于是他们吵了起来。
“……!”“……!”
哥哥依旧沉默着,而他…他再忍受不了。
他冲出家门。
跑啊、跑啊……他跑到一条河边。
他认出这是以前他和哥哥一起玩过的地方。那时,父母总是为他们的贪玩而不快,但只要抓到一尾鱼带回去,父母就都会高兴。
鱼,有鱼的话…想到这里,他踏进了冰凉的河水里,摸黑在河里抓鱼。
夜太黑了,月亮也隐没在乌云之中。直到他的双脚在水里泡得发疼,他也没有任何收获。
他忍耐,忍到双脚都几乎失去知觉…他终于抓到了。
巴掌大小,在手掌里活蹦乱跳的…小是小了些,但总归是有。他有衣服兜着,兴高采烈地跑了回去,在半路上撞见了出来找他的哥哥。
哥哥焦急的神色在看到他的一瞬舒缓,却又马上变得惊恐。
而他呢?他只是懵懂无知地向大哥展示自己的战利品……却被哥哥像是对待什么烫手的东西那样丢到林子里。
他不明白…他好想哭。
回去的路上,是大哥抱着脚冻得走不动路的他。体温让他忍不住犯困,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哥哥脸色苍白地牵着他的手走出门,门外是已经被领主的士兵按在地上的父亲,还有蹲在父亲身边流泪的母亲。
他认得那个呆在士兵们簇拥之中的男人,那是这里的领主,这个地方最伟大的人。
那个衣着华丽,同时胖得像头猪的男人看到他的到来,露出微笑。领主指着那丢在地上的,冻得邦硬的鱼,问他,这是不是他抓的。
周围的每一个人都看着他,父亲、母亲、哥哥、领主、还有那些已经把手按在剑柄上的士兵……
他点头了。
那天,父亲的田地被领主没收了,因为他擅自在领主的河里抓鱼。
隔天,父亲把所有留作来年播种的种子换成了酒,把其他人都赶出去,一个人在家里喝。
后天,母亲一个人去了领主的宅邸,很晚才回来。她带回来了一些粮食和种子,还告诉父亲领主允许他做佃农。父亲发了疯似地殴打母亲,边哭、边骂、边打。他上前想要拉开两人,却被母亲扇了一巴掌。
大后天,父亲把母亲,和所有母亲带回来的东西都卖掉了,说要用这笔钱买回自己的土地。哥哥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最后,从父亲手里抢走了卖掉母亲得来的钱,一个人离开了。哥哥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他,最后却又低着头跑走了。
然后,终于,冬天来了。
父亲被哥哥打伤后,就总是缩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吃饭、甚至连床都不下。终于有一天,他想要让父亲从床上下来,去把母亲买回来,去把大哥找回来…然后,早已冻得硬邦邦的父亲被他拉着从床上滚下,砸到了他的脚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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