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有孕

3、有孕

1931年春节，正月里的川东道格外湿冷，成日的阴天让玉水小镇像进入了冬眠，山腰以上还挂着积雪，青松老柏绿的也不真了，墨黑墨黑的，谷风吹过，两侧小山还是小山，田梗边野草晃得厉害。

潘家今日招待女婿，潘静淑携同新夫苟全贵归家拜年，潘泽耀难得未出门访友拜师；潘泽栋一早便同小英放好了鸭子，杀好鸡宰好鱼，潘母炖上一刀腊五花排骨，这会正收拾着自家地里种的小菜，边与英子谈着左邻张婶儿媳去年入秋新添的大孙子何等胖乎、笑容如何惹人喜欢、身体何等软绵，自己报着何等欢喜；听得英子大囧，成婚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年前婆母偶有提及要个小孙，潘父意思两人年纪也不算大，不必着急，慢慢来，潘母也紧着安慰别着急，顺其自然；有些事有些人，但凡起念必心心念，英子说着“妈妈宽心，年后泽栋与她调调身子，后边看看情况”

婆母见儿媳倒还听话，便未再言，只她不知，泽栋近半年来但凡饭后，每到熄灯后多出门与发小钓鱼或是夹黄鳝，即使到家，不是三更，也是半夜，后期迷上竹牌多是一夜不归。

店中打铁也多是老父跟新带的徒弟，泽耀读书不在家，潘父看店干活，每日去邻近乡镇赶集的多是潘泽栋。一早放了鸭子便赶车出摊，下午到家对完账又到吃饭时，如此日复一日，潘泽栋是真忙啊，年少的青年，倒还宽裕的手头，为人处事进退有度，为人圆滑，又善说词，一把廉刀，他能根据交谈中得知的买主习惯挑最合适的介绍，这二年来，但凡潘泽栋每每出摊，生意倒没差过，买铁器的，修铁器的，卖废铁器的，来来往往，摊上生意直到收工总有顾主。

因着儿子出摊得力，白日也着实辛苦，晚间儿子出门也权作放松消遣一二；

10点左右，潘静淑与女婿背着小背篓到了，家中顿时一片热闹，潘家的猴仔归家，问过祖父、父母、兄弟好后三兄妹便闹成一团，连带着老祖父的松动老牙都晃得厉害。

午间饭由小英收拾着做了一桌，饭间一来二去，少不了提到老大赶集现况，何时打算添个小孙，潘泽栋也小英席间对望，彼此一笑，说着红包备好了么之类的玩笑话。接着说到妹夫家租凭出的田地今年收成，玉水小镇的苟家，算得上是富户，家有良田50多亩，旱地6-70亩，若遇到好年境日子倒还顺遂。说着便讲到要个小孩子，潘静淑乐呵的说着有孕快3月，年前刚查出来，因着没过头3月，便也没声张，潘母一听先是喜极，这年头家中妇女多以操持家务，农活为主，再紧要的便是传宗接代，闺女出嫁快一年，若一举得男她也算放宽了心，苟家虽是富户，公婆均是老传统，订婚时便口口生个大孙，这下有孕也宽心了不少。饭后便带着闺女回房说悄悄话，老大老三招待着女婿说着眼下的趣事，老三在校的新闻，讲着外面的时局，三人年纪相仿，相淡甚欢，时间转眼即过，约摸4点左右，女婿便着大哥问问潘静淑几点回家，直至4.30左右由潘母带着英子给小二口收拾了大背篓自己腊肉，鸭蛋，熏鱼，干鱼，静淑爱吃的甜点，咸菜，干菜，回了家，红着眼的潘母望着远去女儿的背景，又是欢喜又是不舍，回头便见英子站在身后，圆润的脸蛋加之平坦的小肚，这儿媳似乎也不怎么顺眼呢，这一眼真看得英子浑身一阵凉气。

潘静淑嫁的女婿倒也是本镇的，但苟家在镇边沿，离着镇子来回得2小时脚程，于道光年间家中老老祖父跟着陈家二少爷出门贩盐大半辈子攒下了百来亩田地，脱了贱民入了农户；除去每年上交的粮税，剩下的余粮倒一家人吃食倒不用很愁，加之陈家是附近的望簇，百年乡绅，家中秀才，举人，乾隆年间还出过武状元，官至正三品的上书大人，后虽末落，再瘦的骆驼比马大，陈家大房走的读书授业，二房走上了经营商道，三房主要管着家中房田地租，四房也走的是科举，因着时局更跌，大房与四房受了影响，家主辞官归家后，只于六房中有二子倒倍因着是县丞得以保全，百年世家，洪流过后，伤了主骨，二房及掌家的三房便分家而过，百年大家，摇晃难支，家主已损，后经近百年，除了二房六房，其余几房也到了卖祖业渡业地步，市境童谣“陈家大户有闲田，卖了田地买油盐；今朝吃了白米饭，明朝再谈酒与盐”；

静淑公爹倒还灵活，婆母强势，倒也把七口之家打理有模有样，苟家5代单传，除老老老祖父是兄弟二人，婆母相中潘静淑一是瞧中这闺女长得结实，家境也殷实，商户人家的孩子有见识，为人不扭捏，家中兄弟各有前程，一来为着好生养，二来潘泽耀未来看着就是个有好前程的孩子，以后有事，一来二往多个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