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昆吾能看见死去的人。

他小时候生活在山腰的一个村子里,离镇子有十来里路,每天上学来回要走三个小时左右。

有一天放学回家,刚走到镇东外的山坡便隐隐约约听见小女孩的哭声。萧昆吾顺着山坡边走边往下看,声音也渐渐近了。没走几百米便看见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四五岁女童从坡下的灌木丛里爬出来,跌跌撞撞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呜呜呜,妈妈、妈妈……”,小女孩两只小手擦着眼泪,越哭越大声。

看着天色渐黑,萧昆吾找了棵靠着坡边的大树爬了下去,带着小女孩绕了好远才回到坡上。

小女孩指了指远处,朝着一间挂着黄色路灯的院子跑了过去。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萧昆吾路过那个院子却看见里面正做着丧事,人群前方供桌上的遗像正是昨天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

而那小女孩正站在供桌前吃着上面的零食。

仿佛是知道萧昆吾在看着她,小女孩转过身来,举着一颗糖跌跌撞撞地向着萧昆吾跑来。

萧昆吾头皮发麻,转身就跑。

山路崎岖,摔跤也不敢停,跑回家已是气喘吁吁,一头扎进阿公的怀里。

阿公听完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背叹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孙娃莫怕,你的灵眼开了,这个事千万莫给别人说。人死后魂魄离体就变成了鬼,不伤人的!”

“灵眼是什么?”

“孙娃呢,晓得也莫用,莫用哦……”

自那以后,每当周边有人去世,萧昆吾便能看见那些死去人的鬼魂。

有个伯伯家里正办着他的丧事,他却还在田里种着地;有个被撞死的大叔好几天都蹲在镇外的路边拿着石头砸过往的货车……

见得多了,萧昆吾也不怕了,看见年迈的还会扶着过个马路,看见无聊的还会陪他们闹闹磕,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也许是好事做多了,萧昆吾的体质远超平常人。

有一次村里张伯的大黄牛掉进了山里田边的蓄水池里,正好萧昆吾路过,抓着大黄牛的两只前蹄,硬生生给拖了出来。

从此,萧昆吾便成了村里真正的大黄牛。

“阿公,我还能看见阿爹阿妈的鬼魂吗”,初一那年,开完家长会后。

“孙娃呢,看不到咯,人死了鬼魂七天就散了,你那会才一岁多点,你阿爹阿妈围到你哭了七天七夜。”

“阿公,你也能看见鬼吗?”

“我们萧家的种都能看到,贼他母!”阿公抽着烟,愤愤道。

这年的冬天,阿公去世了。

萧昆吾连续守了七个晚上的夜。棺材放在堂屋里,萧昆吾坐在棺材旁玩着超级玛丽。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萧昆吾就会搬开棺材盖,合上阿公那轻微睁开的眼睛,点燃一根红塔山,塞进阿公的嘴里。

阿公的鬼魂出现在屋里,抽着烟看着萧昆吾也不说话,抽完了往棺材里一躺。

阿公嘴里只剩了个烟屁股,萧昆吾取出来扔掉,合上棺材盖,继续玩着小霸王。

第七天的夜里,萧昆吾知道阿公的鬼魂要消散了,提前备好了一桌下酒菜摆进堂屋。

帮忙的邻居走了,山腰的村子慢慢安静下来隐进夜的黑里。

萧昆吾敲了敲棺材盖,回到桌子上斟了一杯酒。

阿公从棺材里飘过来,坐在了上位。萧昆吾跪在阿公身边,点了一支烟递了过去。

烟变短,酒变少,阿公对着萧昆吾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小时候的调皮事。

夜过得很快,村里的鸡打起了鸣。

阿公站起身来,摸着萧昆吾的头说道:“孙娃,好好活起,记到我们是祖上从岭西迁移过来的!”

阿公的魂消散了,萧昆吾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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