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送你个小礼物,”我直到开车到了关卡,才对副驾驶上一言不发的沈依然说,从座椅下面摸出一个不大的保温杯样式的东西,递给她,“昨天我有些粗鲁了,给你赔个不是。”
沈大小姐愣了一下,狐疑地接过,却只认出了杯底的标志是局徽而已。
“下面实验室刚做出来的样品——便携式培养基容器菌液式,但要我说就是能自动调配培养基的保温杯罢了。”我向沈大小姐示意一下杯钮,“这个我找人调试过,接一杯冷水,一按这个键,它会在十分钟内繁衍出一杯富舍草履虫的饮料,对你菌落生态指数的回复很有帮助。”
我看到她有些意外,面色好看了一些,心情上涨,所以斟酌了一又道:“我猜你喜欢白色,所以选了这一款,希望你会喜欢。”
成功。依据我昨天恶补的一些小知识,眼角挑起,颊侧肌肉放松,眨眼频率微降,这些信号全意味着沈大小姐心情很棒,只是克制住了而已。
“谢谢——其实昨天是我犹疑在先,怀疑了你的命令,还犯下了几个新手错误,应该是我赔不是才对:我为打乱了你的计划郑重道歉。”沈依然诚恳道。
“无妨,我也常犯错,有自己的思维、敢于质疑其实是对的。”我回复道,与沈依然深褐色的瞳孔对视了一秒。
今天的她打扮地很干练——浅绿衬衫、深色牛仔裤,踏了双长筒靴,披一件深绿短大衣。我已经提前告诉过她今天主要在户外行动,不要再穿一身白了;她听取了我的意见,甚至把原来的披肩发扎在了脑后,这是良好合作的开端。我打开车门,“我看看老赵到了没,伊染应该已经到了。”说罢站在了车旁,向前后左右各张望了一阵子——
4月24日的春天果然迷人,与我21日见到的很是不同;或许是雨前和雨后的区别,但我想更多的可能是偏东南与偏西北的植被差异所致:我依稀记得今年的物候有些晚,那日所见杉林的叶子全是灰绿色、未能伸展开的营养不良的芽;然而今日的草地已是浅绿,居然和沈大小姐的上衣是一个颜色,忽然间就迸发出了生机,还点缀了几星淡黄的草花。
这是关卡这边疆域线的风景。关卡那边,域外,自然又是更加盎然——自从大泄露以来,菌毯,就成为了域外最常见的景观,一年四季总是姹紫嫣红。
由远及近,我可以看到斑驳散漫的地衣嵌在最正常且无害的淡灰色菌毯上,于天际线边组成难以分辨的诡谲色泽;从那里,还延伸出几条其它颜色的菌带,妖艳的橙红、幽深的宝蓝、致命的金黄,携带着各类致病菌,就那么交织在几千米外;近处,可以看见代表域界线的高耸的铁丝网,为了防止域外生物流入还通了电,中间留下的固定出入口便是关卡。
听说西南支局斥巨资修建了混凝土基的域界线,不过在我看来其实别无二致,毕竟只要风还流通,各类危险种就还能扩散进来。“为了防止来自南亚、东南亚的非法移民和偷渡者。”老韩曾这么向我解释。
关卡前摇曳着一个格子杉的人影,我知道那是伊染,我看到她的那台沃尔沃了。
朝她挥了挥手,她冷淡地朝我一点头,然后走了过来。
正如我的殖生介于真菌和放线菌之间很难分类一样,伊染的“晕轮”也很难说准究竟是酵母菌还是金黄色葡萄球菌。但毒性与变异双A+的属性以及自20岁以来九年的资历是不可能模糊的,她现已是六级勘餐员,明年预计能升迁七级,所以我常听这个女强人的指挥行事。
“染姐,今天天气很不错,正适合行动啊。”我朝她笑一笑,但眼神却不由自由地飘到了沈依然身上——从前么,老刘是队长,老韩副队长,他们都是七级,地位资历最高;伊染和刘晓斌次之,比之前两位十几年乃至二十年的资历虽逊色,但也有近十年,只是后者因太过跳脱和不靠谱而很没权威性罢了;再往后就是周牧,地位在刘晓斌之前,任职五年,与我同岁,我因能力突出而幸与之同排五级;吴铭任职六年,但因为只是军医,也常去休假,所以仅有四级;至于沈依然,三级,任职一年,虽然升迁得已经很快了,但仍位列我们114队最后一位。
老韩走后,伊染自然接任副队长,周牧和我往前移,沈依然和刘晓斌大约并列,吴铭可以不算进来。人事变迁,我自然有说不出的感慨。
“确实,”伊染和我并排站在车前,染成酒红色的短发被风撩起,“今天去‘参宿九’巢穴。”她说这话时面无表情,比大理石还刻板——相比于沈依然,至少我知道后者是拘谨,而前者是真的冷冰冰。
其实这样挺好的。我对比一下标签:伊染,“强势的女权主义者”“自视清高的阴谋论者”“冰冷的刻板女人”;沈依然,“敏感的邻家大小姐”“娇柔的小家碧玉”“容易被骗的乖女孩”。我觉得日后队里气氛一定不会枯燥——啧啧,给人贴标签这习惯,尤其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夸张标签这习惯一定得改改,否则容易被人当成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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