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是曾夫人跟前最得力的丫鬟白云的声音。
过了一会,门才从里面打开,白云露出一张苍白但脸颊泛红的脸来:“桂嬷嬷……”
桂嬷嬷跪着不动,手紧紧地攥成拳头,额头冒出一点冷汗来,连脸上的伤都不觉得痛了。
白云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看着桂嬷嬷的脑袋顶,低声道:“有事进来说吧。”
半晌桂嬷嬷才从地上站起来,脚都是发麻的,她扶住门框,站在门口前进后退都不得,她很犹豫。
“还不进来?”柔柔的女声传出来,曾夫人的声音总是带着点媚,但也不像这回一样这么轻柔又低沉。
桂嬷嬷心尖一颤,用发抖的腿走了进去,一走进门口,就扑倒在地上。白云立马把门闭上。
曾夫人就俯躺在软榻上,身上穿着薄薄的一层粉丝轻,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本是寒冷的天气,曾夫人的屋里却热得像是炎炎烈日。
趴在地上的桂嬷嬷不敢抬头,她鼻子全是一股奇异的花香,这花香她曾经闻到过,之后的几十年间都无法忘记。
这是媚药的气味!
曾夫人原名陈青瑜,户部侍郎陈少卿的庶女,排行第二,上有嫡姐欺压,下有幺妹装痴顶撞,日子并不好过。
京城里不是没有与陈青瑜相配的人家,只是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陈青瑜外嫁到了鄜县,衣食虽然无忧,但就好比家里的姐妹低了一头,更何况,商户之子的曾全翌只能算得上其貌不扬,对京城里的翩翩公子哥望之莫及。
但离了家族的欺压,曾家又把陈少卿的女儿供着捧着,陈青瑜自然享受了不少好东西,心里的欲念就像开了闸,拼命地补偿自己过得凄凄惨惨的十几年。
曾全翌,也就是现在的曾老爷,本有致仕的理想,但因为家里还有一个更会读书的哥哥,所以只好继承家业。但做派都像文人一样,书倒是不怎么读,酸腐的文人陋习却学了不少。
好多事,陈青瑜只能背着他干。
曾全翌床榻上格外节制,加上身体原因,陈青瑜迟迟未孕,当时的桂嬷嬷还是丫鬟桂香,在陈青瑜跟前说得上话,给她出了个主意——有一味媚药,花香四溢,功效奇异,且只能用于男子,而且还能让男子在床事上无师自通、如鱼得水。
总之,这味药对男子和女子都百利而无一害。陈青瑜并没有犹豫多久,就把这药用在了曾全翌身上,曾全翌纵使有圣人心性也抵抗不了药性,何况他本就是个表里不一的。
药是桂嬷嬷给的,夫妻情事也顺畅了,但桂嬷嬷却没得到半点好处,反倒被陈青瑜打发到院子里侍弄花草去了。后来生下曾冶,桂嬷嬷正好也生下了自己的儿子,打点了关系,才当上了曾冶的奶娘。
不到一年,又被赶到院子里了,摆明了不想留桂嬷嬷在身边。
桂嬷嬷没法子,只能继续依附着福秀阁。
“桂嬷嬷,来这有什么事?”陈青瑜开口说话了,还是用那柔媚的声音。
“无、无事。”桂嬷嬷一心只想着赶快从这个屋子里出去。
陈青瑜用媚药!这媚药又只能怼男子用,曾老爷不在家,陈青瑜在做什么事,已经昭然若揭了。
桂嬷嬷只后悔,刚刚怎么就急得闯进来了呢?
都是陆芙!是她故意把自己押起来,让自己等不及地来告状!
陆芙没可能知道陈青瑜房里的秘辛,可是桂嬷嬷有种可怕的直觉,这一切都在陆芙的预料之中!
陈青瑜垂着雪白的手臂,懒洋洋地,似乎浑身都没力气。
她不开口说话,屋里就只剩下白云和桂嬷嬷了。其实也不尽如此,白云用视线余光看了一眼软榻后的帷帐。
“呵呵呵,真没事?”陈青瑜轻声笑起来,仿佛心情大好:“我看你这脸,可疼吗?”
桂嬷嬷连忙摇头:“不疼不疼!”
白云看着桂嬷嬷,眼睛里流露出不屑和嫌弃。
这老太婆,擅自闯进来本就蠢得没边了,现在还一副“知道了不得了的事”的模样,夫人怎么可能还会放过她?
通奸可不是小罪,相比较起来,府里奴仆突然得急病去世,反倒是件无关轻重的小事。
陈青瑜睨桂嬷嬷一眼,把玩着手指头,微笑着:“不疼,就再扇几个巴掌吧。”
桂嬷嬷手肘止不住地发抖,听见陈青瑜发话了,忙抬头看着她哀求:“夫人!夫人,我保证会替夫人保守秘密的!夫人夫人!我跟你这么久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如果陈青瑜能够相信她的话,早前就不会把她打发到一边了。这药不仅是桂嬷嬷给她找来的,现在这不贞的偷吃又恰恰是被桂嬷嬷发现了,她左右都是死路一条,还都是自寻死路。
“白云。”陈青瑜招招手,白云小步走到她跟前。白云年纪虽然小,但处事甚得陈青瑜的心意。陈青瑜手上还捏着白云家里那口子的命,不怕白云不忠心。
白云低着头,瞧自己的脚尖。她在陈青瑜房里,就是个幌子,免得有人发现曾夫人一个人长时间地呆在屋子里。只是每回还得在床边伺候两个人,包括那个野男人。听见那种声音,白云每次都恶心得想吐,就连看陈青瑜,心里也直作呕。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夫人。”她毕恭毕敬,陈青瑜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白云眼睛里先是露出了惊恐,后又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陈青瑜,只见陈青瑜微微笑着,没有丝毫慌张。
小地方的人,啧。不就是杀个奴才,到底在害怕什么。
白云身子摇晃了几下,不敢再去看陈青瑜,只捏紧了手,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眼里含泪的桂嬷嬷。
桂嬷嬷其实不算很老,但是刻薄久了,脸上的皱纹很多,加上儿孙不孝顺,主子不重用,桂嬷嬷没过几天好日子。要是现在就死了?就这样死了……还是被自己杀的……人怎么能这样做,她下不了手。
可陈青瑜的表情告诉她,要是桂嬷嬷不死,死的就是她了。
“夫、夫人,我明白了。”
陈青瑜翻身躺了回去,肌肤上斑斑点点的红紫痕迹,白云差点吐了出来。
桂嬷嬷步履蹒跚地跟着白云走出右屋,离了那诡异的香气环绕,桂嬷嬷脱力地瘫倒在地上。
白云回头看她一眼,声音里透着股紧绷感:“再走一段吧,再走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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