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仲明也笑起来:“事不宜迟,孔大,我们现在就去通知李九成。”

孔有德笑道:“你一身尿骚味,也就我受得了,就这样去还不把李九成熏死了,哈哈哈哈。”

耿仲明也不恼怒,说道:“那你给我找条裤子。”

孔有德笑道:“你今天不怕别人笑话你和我穿一条裤子了?”

耿仲明说道:“谁爱笑,就由他笑去,我本来就和你穿一条裤子,人家又不是造谣。”

孔有德与耿仲明一起来找李九成,将推孙元化坐督元帅位的打算说了。

李九成赌光了孙元化交给他去西北买马的本钱,怕回登州交不了差,这才赶去吴桥找孔有德商议,正巧遇到吴桥知县毕自寅和当地望族王与谦正在刁难孔有德部官兵。李九成利用士兵们被羞辱的委屈心理,和群情激愤的情绪,这才与儿子李应元一起唆使和发动了吴桥兵变,现在大权刚刚在握,不用担心此事,没想到孔有德与耿仲明竟然提出这样的方案来。

李九成既担心孙元化未来追责,也不愿失去督元帅大位,听完就勃然大怒道:“孔兄弟、耿兄弟,我们几个辛辛苦苦才拿下登州城,就将这个水嫩嫩的大桃子白白送给别人吃?孙元化何德何能,凭什么来摘这个成熟桃子?你俩别说了,我不同意!”

耿仲明嚯地站起来,对李九成发火道:“李九成!你别尽想着称王称霸的好事,就凭我们几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莽汉,造反能成功吗?只有让孙大人出马,登州城里的文武官员和士兵才会与我们一道造反,孙大人还能兵不血刃地收编登莱地区各地方文武官员和军队,那样造反才更有把握。”

耿仲明这话说得光明正大,没有私心,李九成也不好驳斥。李九成虽然贪恋权位,很享受大权在握、威风八面的这种感觉,但他也对自己能不能扛得动造反大旗没有把握。孔有德与耿仲明的这个打算,对他也没坏处,能多吃几天饭总是好的,因此李九成也有点心动了,但仍然担心地问了一句:“那,孙大人要是揪着我赌光买马的钱一事不放怎么办?”

孔有德不由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说道:“孙大人要是答应跟我们一起造反,谁还会计较你赌输钱那点小事。你这怂泡怎么这么拎不清!”

被孔有德骂了,李九成却尴尬地笑起来,露出一嘴大黄牙来。想想也是,输掉一笔买马的钱,这不是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吗?李九成这才勉强答应了。

孔有德与耿仲明一起来到巡抚大院,这是孔有德救下孙元化和傻子后第一次来巡抚大院。得知孔有德来找孙元化,傻子就从张可大那里急匆匆赶回来,所以这次会谈就多了一个傻子。

孙元化虽然只是举人出身,但那是被科学迷住了,耽误了科举考进士。孙元化可不像自己儿子那么呆那么傻,他一眼就看穿了孔有德和耿仲明劝说他坐叛军督元帅位的阴谋诡计,无非是几个叛军首领没有造反的把握,希望借助他的声望和关系扩充叛军实力,好让自己多吃几天造反这碗饭罢了。

造反这等谋逆大罪,那是要诛九族的!孙元化好好的一个仕绅大族,何苦要参与到这种赔上整个家族身家性命的事情中去?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放眼历史,又有几个文人士大夫会起兵造反呢?

孔有德和耿仲明根本不知道造反这事有多难!造反就要打仗,打仗打的就是粮饷辎重后勤,粮饷跟不上就会军无战志,辎重跟不上部队就缺武器装备,而充足的粮饷辎重都是天文数字,负责后勤的官员都要愁死忙死,孔有德这种只在前线打仗的中低级将领根本不知道后方筹集粮饷辎重的艰难程度。

举个栗子,袁崇焕只断了东江镇八个月粮饷,就饿死了数十万军民,毛文龙因上门讨要粮饷,就被袁崇焕密谋杀害了。像毛文龙这样既有能力,又战功赫赫的东江军总兵都搞不定粮饷,最终还死于追索粮饷一事上,孔有德、李九成、耿仲明几个小角色,又有什么本事搞得定粮饷?

孙元化出任登莱巡抚后,对粮饷辎重筹集的难度就更有切身体会了:缺口巨大!为了补上缺口,孙元化没少与东江军继任总兵陈继盛,和副总兵沈世魁合作进行海上走私,获利非常丰厚。

但巨额的走私利润,也远远不能保质保量地完成所需的粮饷辎重。实际上,整个大明的粮饷辎重体系都是这样减质减量运行的,孙元化因补贴上了巨额的走私利润,已经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当然,孙元化也有一点私心,那就是要实现他与徐光启等人铸造火炮、打造火车营的理想。可即便有巨额走私利润帮衬,他还是装备不起火车营。设想中,一个火车营4000人,其中2000人是战兵,另2000人是辅兵,可他筹备了一年半,也只装备了孔有德部800人而已!

不说叛军兵力足不足,战斗力强不强,面临的对手怎么样,光粮饷辎重筹集这一项,孙元化就知道造反这事没法干。

造反不仅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军事领导人,还需要一批能征惯战的将领,孙元化很有自知之明,他根本不是军事领导人那块料,孔有德、李九成、耿仲明几个人不但没文化,身上的流氓习气还很重,怎么看也不像是造反的大将之才。

造反还需要极好的全国形势,像秦末和元末那样烽烟四起,集体推翻旧王朝,然后各支起义军之间相互火并,看谁笑到最后。可放眼天下,除了陕西出现一撮撮流寇外,其它地方哪有一支像样的造反队伍?

造反还需要突然性的时机,可吴桥兵变到现在都已经一个多月了,附近像莱州等一些重要城池都已经戒备森严,重兵防守,哪还有一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时间与空间?

孔有德与耿仲明都想得太简单了,他们只是中国最底层的矿工出身,哪里懂得士大夫们的想法,还以为督元帅之位对孙元化有多大诱惑,却根本不知道这是士大夫们唯恐避之不及的毒虫猛兽。孙元化脑子又没坏掉,自然就干脆利落地一口拒绝了,宁死也不答应与他们一起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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