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把警局的旋转门吹得对折起来,包铁的不锈钢门边撞到墙面的玻璃上发出一声巨大的脆响。

所幸X-2型钢化玻璃的材质已经接近了联邦的军用标准,这样的力度还不至于让它碎裂。

只是风速太大,被壁咚到墙上的旋转门却无法依靠机簧的弹性再度合上。

这是西海岸城市的通病——每年的八九月份,无端的天气就像女人的脾气一样说变就变,尤其是这个时节冷热对流引起的小规模飓风,填充了摩西人的每日的生活。

雪花见缝插针的扑了进来,在屋内热气的作用下瞬间化为水滴,敷在了联邦警察的制式皮衣上面,润进了因为长时间不保养而皲裂的纹路里。

皮衣的主人用戴着金钻的大手扳着旋转门用力的合上,咔嚓一声,磁吸将大门牢牢锁住。

……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却温暖如春。

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打印机马达转动的咔咔声,还有环绕的浓郁的咖啡清香,让进入者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老子在冰天雪地里任劳任怨,这帮蠢猪却只会端着咖啡坐在旋转椅上用屁股聊天。

白人杰克环视一圈,脑子里浮出的有且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突如其来的温暖并不会让他感到舒适,相反,每次来到这里,都会让白人杰克想起十年前,在潘多拉前线的那段并不美好的记忆。

当他带着求援的命令九死一生的抵达前线指挥部,面对的只是推诿扯皮的官面话,然后就是周而复始的等待。

他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做不了什么,确实,在联邦军队大溃败的前提下,一个小人物翻不起什么浪花,他只是不习惯那些绶带和军功章遍身的高级军官,叼着雪茄在一起推功揽过,而他的战友只能在战壕中啃着雪块解饥。得到的回复只有冰冷到骨子里的既定事实。

由于救援不利,或者按照联邦战后的总结报告——由于战线漫长,补给乏力,当然更重要的是装备的代差,联邦远征军在第二阶段的秋季进攻中折戟沉沙,所幸在环太平洋司令部的努力运作下,我们把损失降到了最低,依旧保持着反攻的可能。

这是军方对自己无能的一种辩解,它会归档成文,存在于历代的战争史上的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落里,用几句话寥寥概括这被称作“敦霍尔大撤退”的惨败。

这场战役仅仅过去了不足十年而已,已经不足以让大多人记得,但事情的当事人却永远不会忘却,因为这寥寥几行字的代价却是第三舰队机甲一师的番号被永久取消。

杰克厌恶这些庸俗的龌龊的上等人的做派,甚至于说话的腔调,以及他们看过来的眼神。

所以在大撤退的路上他挑了一个最看不顺眼的少壮军官,给他的脑袋开了瓢,所幸那只是一名随军的校官——其实在他心中更愿意那名校官的官职更大一些,反正最终的结果也只是退役而已,大不了剥夺了他的退役安置资格,他还不信军事法庭那帮蠢货会因为他胖揍了长官一顿而让他离奇消失在潘多拉的星战之中。

可惜即便是退役回国,他的日子依旧过的不太顺畅。

暴躁应激,不合群,说的好听些或许叫嫉恶如仇,说得难听些那还是不说也罢。

性格决定命运,所以他的命一直不太好。

......

而此时此刻,这里的情形和那时是何等的相似,只是一个发生在前线,一个是大后方,联邦的官僚从来不会关心底层民众的生活,他们看的只有上面。

......

这里是坐落于摩西市市郊的二道杠警局。

得益于联邦日益强大的‘星链’系统,城市的犯罪率直线下降,警察腰间的挎枪已经成为了可有可无的装饰品,更是在前年的国会议员的提议中由高压电棍所替代,日常的工作也成了处理邻里纠纷的琐事,最多也就是一些抢劫偷窃的小案子。

本来是维护社会安定的暴力机构,现在反而成了早些年的街道办事处。

以至于新上任总统推行的裁减冗员的提案得到了众议院的大票数通过,并率先由公务系统实行,警务界首当其冲。

可惜任何形式的精简最后都只会流于形式,那些既得利益者都只会高高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动动口舌,一线的警务人员便被大规模调动裁换,偌大的警局,居然养了一半只会坐在椅子上工作的狗屁文职。

杰克恨恨的想到,顺带着问候了一下自己的顶头上司,即便已经习惯了师父的愤世嫉俗,可跟在后面的刘良辰依旧听得胆战心惊。

......

“嗨!杰克,回来的真早。”

门口的职员站在饮水机旁,不自在的朝着迎面走来的白人大汉寒暄道,他的肩上没有任何的肩饰,一身略微区别于他人的警服颜色,明白的告诉别人,这只是一个从市立高等警官学院来参加毕业实习的雏鸟。

连个点头的动作也欠奉,杰克的视线自动从他脸上掠过,他对这些靠关系进来的新兵蛋子并不感冒,当然,女人除外。

冲着旁边走过去的女警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杰克灼热的眼光顺着制服包裹的曲线不断地下移,他并不介意女警恼怒的眼神,他知道恼怒的只是表面,背后藏着的有可能是只狂野的灵魂。

女警微微的扬了下头,躲过了他刻意拍过来的咸猪手,腰臀扭动的幅度又大了几分。

“bitch!”在夜场混迹多时的杰克轻轻地咒骂了句,凭借着硕大的块头和强健的肌肉,杰克在一夜情的欢场上很受欢迎,他也并不介意给这些长辈是警局高层的靓女们一些社会的鞭笞,来回报那些一直把他死死压在警务系统底层不能翻身的高级警司们。

......

杰克心中的幻想还没成真,就看见女警惊叫了声,差点把手中端着的咖啡泼了出去——并不是被吃了什么豆腐,而是杰克的身后,一名一身血污的男子被刘良辰推搡着走了进来——杰克的身躯太大,刚才竟是将他俩完完全全的遮挡在后面。

惊呼声将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对于久坐的职员来讲,每次外勤带过来的犯人都是平淡生活里的开胃菜,尤其是这么劲爆的一道菜。

杰克很满意这种万众瞩目的效果,侧过身露出了后面的两个人。

刘良辰有些局促的往男子后面藏了藏,将那名满是血污的男子让了出来。

周边的人用好奇的目光看向这里,却并没有围上来。

手上铐着的手铐表明了男子的身份,而一身的血污显然证明他刚刚经历了一顿毒打。

‘暴躁的杰克’在摩西市是很出名的存在,这些名声都是十几年来在地下世界用铁和血换来的,尽管对暴力执法并不认可,但这是外勤的工作手法,没有谁会傻到在这个时候会当面点出来。

男子的黑色上衣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褐色,还没有干涸的血迹顺着裤管流下,滴落在地。如此大的出血量,他的脸庞却没有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

职业的敏感让警局的人们很快的发现了这个错误——尽管男子口鼻红肿,身上有好几处伤口,但这些血迹并不是出自男子自身,而是被沾染上去的。

就像是动脉被刺穿,喷涌而出的鲜血洒上一样。

端坐在办公桌后的王警司站起了身子,盯着犯事男子因为充血而变得猩红的双目,目光从男子喘着粗气的鼻腔移动到因为脱力而微微打颤的双腿,随口朝着一旁呆立的年轻警员问道:“刘良辰,这个人犯的是什么事?”

他没有去问带头的白人杰克,因为局里谁都知道两个人并不对付,如果不是因为王警司上面的关系够硬,他的位置早就应该由资历足够的杰克来坐了。

刘良辰看了师傅杰克一眼,白人大汉双臂相抱靠在一旁的桌子上,硕大的肩背几乎把皮衣撑开,微微抬起头,脸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作为没有什么背景的私募人员,刘良辰自从来到警局后就被自动分配到了一线,带队的师傅还是没人愿意和他搭班的杰克。然而同事一年以来,他清楚的知道,虽然这位师傅在局里风评不佳,但老实说,是有本事、能让自己学到东西的人,而且对于自己人很不错,当然前提是——你得是自己人。

然而什么才是自己人?想起师傅特意交代的话,刘良辰捏了捏手掌,有点局促不安的说道:“命案,两死一伤。”

屋子里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毕竟是城区,在‘星链’的照耀下,命案在联邦是很稀少的一个存在,像这么年轻的警员估计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所以才这么紧张。

王警司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这不是华西街烧烤店的老板吗?我在他那里吃过饭。”一个女警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指着那委顿不堪的男子惊讶道。

这句话瞬间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华西街的默默烧烤是一间开了快十年的老店,味道不错价位适中,上班族光顾的不少,自然也包括警局里的白领。

男子的身份很快被越来越多的警员所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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