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那比离别更为彻骨的一碗冰淇淋,我始终凝视着那扇亲手合上的阳台门。夜色逐渐从天幕上褪去色彩,淡淡的晨光似温润的涓流,渗透在门扉的缝隙之间,似要将我淹没般涌入房中。

晨曦固然温暖,却总在稍显寒冷的时刻出现。日夜在模糊的分秒交替,仿佛在点醒着每个深信非黑即白的躯壳。

我固然想窥探异国的日出,领略那份迥异于故乡的景色。只是,每当我回想起那个金发女孩的一颦一笑,我触碰阳台门扉的手便会有所迟疑,仿佛只要我依旧欺骗着自己,她就会如同我们相遇那晚一样,穿着考究的古典裙装,以狼狈与优雅的叠加态出现在狭窄的阳台之上。

不知不觉,我已在利兹家中住下快一周的时间,却从未推开过那扇通往阳台的门。

人是善于欺骗的生物,我们不仅热爱欺骗他人以谋取利益,也热爱欺骗自己的内心,强迫自己相信一些并不认可的谎言,以此麻痹着死去的本性。

那扇并不沉重的阳台门,便是我如今深信的谎言,是属于我的一丝慰藉。

尽管在她离开之后,我凭冲动踏出国门,在她的故乡追寻起她遗留的踪迹,发誓要将她带回身边。但当最初的热情消去,剩下的唯有迷茫。深陷无边际的大海中央,我迷失了找回她的方向,迟迟无法返回相遇的陆地。

一周以来,我似风般游荡,参观的路线遍布城市的各种景点,却也只是在弥补与莎莱娜约定的那场旅行。如今,遗憾已被填满,我却依然对穿越有关的线索毫无头绪。

周琴缓缓将冰淇淋碗放在床头柜上,抬起右手,狠狠地给自己的前额来了一巴掌,响声清澈。

“怎么又开始瞎想了......”他喃喃自语道。

“小姨估计还得和利兹叨上几天吧。是时候去那些留意过的大学参观一下,看看以后有没有考进来的资格了。”

“这次找不到穿越的线索,那就做好长期的打算,以后继续找。”

自言自语之后,周琴微微咂舌,仿佛在对自己发脾气般啧了一声。然后,他将手中的勺子狠狠地插进碗中,像泄愤般一口就咬掉了三分之一个开心果口味的冰淇淋球,像是在强制冷却着胡思乱想的大脑。

先是牙齿闭合的结实回响,随后咔嚓一声,清脆得如同银铃摇晃。坚果的碎片在他的口腔中嘎吱作响,开心果酱与牛奶的味道温柔地调和着冰凉的口感,给周琴不时发作的恋心病踩了一脚狠狠的刹车。

清泉般的凉意逆流而上,直冲周琴的脑髓深处。他不禁咬紧了后槽牙,抵御着味觉上的刺激。

相对,涌泉般的低温亦换来心中的一阵清明,令周琴找回片刻的冷静。撕破名为思念的面纱,眼前的视线直视那扇宛如心魔的阳台门,似乎想在此刻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微褐的眼眸闪烁着沉稳的目光,释怀地注视着眼前的门扉,再无迷离恍惚。他用力咽下嘴里尚未融化的冰淇淋,让沁人心脾的冷却剂直通心扉。

周琴用单手托住冰淇淋碗,另一手则摸上阳台门的把手。门扉果然似纸般轻盈,应和着微弱的呼吸节奏,缓缓开启。轻轻一拉,街外的景色映入眼帘,而萦绕心间的金发身影果然不曾存在,空空如也。

周琴将视线延伸至尽头,望向日夜正在交替的地平线,让若隐若现的晨曦从阴暗的天幕中缓缓浮现。他露出一抹苦笑,轻挖一勺莎莱娜最爱的香草味冰淇淋,就像是某种勾起回忆的方法,让口中的香草气息代替她陪伴的温暖。

一阵晨风就此吹过,说不上暖和,却也不甚冰冷。日出的微风拂过身侧,将周琴额前的碎发微微拨向一旁,也让阳台的窗纱高高扬起,掩盖着跨越百年时光的一道身影,将她的归来映得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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