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原司是个自由惯了的性子,而清源圣华也喜好安静。
两人乍一看互不干涉,少女也不逼他做事,但偏偏就是这样的日子令清原司格外舒适,以至于某些时候他都有种不想再管外面阴谋算计的惫懒。
这大概正应了那句古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清原司觉得自己现在就很安乐,圣华真是太懂他需要什么了,长久以来绷紧的神经最需要的莫过于休息,而少女能给他的恰好就是这点。
但很可惜,今天注定是休息不了了。
“有事就说,我今天来这里可不是陪你拌嘴的。”
藤仓优关上拉门,露天浴场只剩下两人,清源圣华也不再掩饰什么,直入主题。
“呵呵,那圣华小姐对我还真是放心呢,明明有上一次的“教训”,让优小姐“避嫌”真的好吗?”
清原司靠在浴池边缘的青石上,模样轻佻,似故意挑衅。
感受到火热的目光从身上扫过,如此挑衅自然是卓有成效的,但清源圣华的心态调整得极快,不仅不似此前那般脸红心跳,反而调整了姿态,“慷慨”且“大方”。
她好像永远都是这般,有种安静而疏远的美,一如她的声音平静如水:
“看来你不久前送出去的那封信,对你挺重要。”
清原司:“......”
话音刚落,旖旎的氛围急转直下。
原本靠着出卖一张厚脸皮换来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
清原司现在算看出来了,少女这是来之前就已经握着把柄,就等着看自己表演呢。
念至此处,某人绷了许久的脸,终究还是蚌埠住了。
他反问道:“花前月下,如此美景,圣华大小姐难道不觉得这时候提这种有点煞风景吗?”
少女静静听着他控诉的腔调,笑,但不语。
清原司自知局面已然大劣难以翻盘,不禁叹了口气,像是在跟少女抱怨:“我就知道绫小路那家伙不靠谱,在你眼皮底下怎么可能悄悄把消息传出去?”
他正说着,殊不知水汽朦胧间,少女眉眼微凝,神色忽的冷了几分。
好在清源圣华并未故意诈他,反而坦诚道:“其实她也算靠谱,毕竟我也是事后才知道......”
这话一出,清原司面色多云转晴:“噢?这么说来,我其实还没有暴露?”
清源圣华笑容更加冰冷,反问:“你难道现在还不够暴露吗?”
“噫——”清原司神色故作夸张,“我一直以为似圣华小姐这样的美少女,是不会开这种双关的玩笑的。”
这话本是想缓和气氛,但可惜此刻的少女并不卖他这个面子。
“是你先跟我开这种玩笑。”
“......”
淡漠的声音随温泉的水花落下,场面又寂静了一瞬。
言语交锋至此,即使隔得稍远看不清神态,清原司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这是...生气了?
疑惑刚冒出,清原司脑中似想起什么。
‘靠!绫小路!这节骨眼儿上怎么能提她呢?’
正如绫小路熏在清源家埋了暗子,清源圣华又何尝不是如此?
就冲那家伙在北海府丝毫“不避讳”的痴女相,那点儿小心思以清源圣华的掌控欲又怎会猜不到?
如此算来,这大概已经过界了。
毕竟绫小路熏不是凰,清原司完全有能力拒绝的,只不过两人拉扯得太久,以至于不刻意提醒他都有些习惯了......
‘啧啧,这一个个的,就没一个省油的灯啊。’
想明白其中关节,清原司不禁有些感慨,但这还不算无解的难题。
“哗啦——”
水声响起。
弥漫的水汽中,他紧了紧腰上的浴巾,走向浴池的另一边。
那张小桌后面,蓝白色调的常服逐渐清晰,白皙莹润的脚丫垫在臀下,少女就这样坐在他面前,丝毫没有曾经的动容。
清原司注视她良久,忽的笑了。
“看来圣华小姐也确实进步了。”
说着,他又背靠浴池边,重新泡进温泉里。
“你就打算说这些?”清源圣华静待了片刻才又问他。
清原司背对着,看不到神态,只是声音听起来放松了不少。
“呵呵,那你确定后面的是你想听的吗?你不会逼我说的,我很确信。毕竟你是你,不是她。”
清源圣华默然,少年这话不仅指代非常明确,而且也算给了她答案。
有些事用解释是很难解释得清的,与其去争执或是猜忌,不如更务实一些,更直接一点。
毕竟真正配当她对手的,只有一个。
绫小路熏或许是个障碍,但生在绫小路家就决定了她永远不会是最大的那个,如此,便足够了。
“其实我也得感谢你,那位熏大小姐可不是个安分的性子......”
话说到此处,清原司似想起了刚才,突然打住,片刻后,只听他又叹了口气。
“唉,习惯果然是个可怕东西,事物一旦与时间挂上了钩,就不是常人能轻易抵抗的。”
清源圣华也不点破他话里的小心思,顺着问。
“那你算常人吗?”
清原司笑笑:“我是个俗人,有点坏的那种俗人。”
话落,他突然回头伸出手道:“给我也来一杯吧,泡温泉都泡得口渴了。”
清源圣华似有些好笑,手上的杯子放下,问:“你真想要?”
清原司目光与她对上,反问:“怎么?堂堂圣华大小姐还舍不得吗?”
少女嘴角的笑意越发盈满,就如那天上的圆月。
“那便给你,别浪费了。”
清原司不明所以,直到他接过杯子一闻。
“你煮的是酒?”某人的惊讶不似作伪。
“不然呢?”少女突然笑了,笑靥如花。
“你......”
“嗯?”
清原司望着少女,那比月色还要皎洁的肌肤,温润的水汽让她比平常看起来更红润诱人。
——想......
——不,你不想。
“算了,愿赌服输。”
长出一口气,清原司接过清酒,将身子沉得更深。
“记得别浪费。”
清源圣华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又叮嘱了一句。
嗐,这本是少女对他频繁“调戏往事”的报复。
但记起醉酒的往事,清原司却突然笑得格外开心。
他大声道:“是啊,可别浪费了这圣华的月色。”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
清源圣华就这样默默看着清原司的背影,听他突然开始言说那瑰丽而壮阔的诗篇。
这诗自然是极美的,令人忍不住感慨,回味,但不知为何,她却又听出了那一丝孤寂。
浴场中水汽又开始朦胧,有种若即若离的美。
少年的酒一杯又一杯,直到壶中已然空空如也,那微醺的脸突然回转,目光深邃又仿佛泛着波澜。
“今晚月色真美啊,圣华。”
话落,少女捧着酒杯的手猛地用力了一下,出神的她刚要说些什么,却听一阵水声传来。
目光看去,某人似乎已经瘫倒在了池底。
“司!”
少女下意识叫出了声。
“嘿,骗你的!”一只手突然从水中伸出。
“哗啦——!”
温泉的水声响彻,波纹久久不息。
这一夜,或许是借着酒劲,少女终究沾湿了衣裳,但某人的胸口,克制之余不也格外滚烫?
清源圣华就这样陪着他赏月,玲珑的身段在沾湿后曼妙动人。
这大概不符合堂堂清源家大小姐的性子,但又莫名很符合清源圣华。
是啊,时间还很长,长到三个月才过去一半。
正如他所说,事物一旦与时间挂钩便难以抵御。
毕竟只是俗人,纵使克制得了一时,又能克制得了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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