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宸师兄？"婉儿脱口而出的称呼让两个男人同时僵住。
蓝羽揽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龙鳞不受控地刺破锦袍。墨宸却低笑出声，抬手将阴阳鱼佩抛向空中："难为小师妹还记得，当年在昆仑墟给你摘雪莲的瘸腿师兄。"
记忆如决堤洪水涌来。婉儿看见大雪封山的昆仑之巅，青衣少年拄着木杖将千年雪莲塞进她怀里，自己却被雪崩吞没。原来那个总在命簿里出现的黑影，竟是替她改过命格的师兄！
"你腕间的守宫砂..."墨宸突然逼近，指尖凝出冰刃，"是用我的心头血点的。"
阴阳鱼佩骤然迸发强光，婉儿袖中突然飞出当年装毒酒的青铜樽。蓝羽的龙爪与墨宸的冰刃相撞，琉璃瓦在罡风中碎成齑粉。混乱中婉儿听见白无瑕的传音入密："看墨宸后颈！"
她借着旋转的姿势望去，墨宸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竟是命格殿失窃的三生石碎片！那些嵌在他脊椎上的血色晶石，正源源不断吸收着颠倒昼夜的力量。
"师兄当年不是死于雪崩。"婉儿突然停止挣扎，任由墨宸的冰刃抵住咽喉，"是师尊用你修补了破损的三生石对不对？"
墨宸瞳孔剧烈收缩，阴阳鱼佩的运转出现刹那凝滞。蓝羽的龙尾趁机卷住婉儿腰身，带着她撞向正在上升的明月。诡异的是那轮月亮竟如水面般泛起涟漪，两人径直跌入冰冷刺骨的幻境。
"这是...我的灵台识海？"婉儿看着四周漂浮的命簿金线，突然发现每根金线末端都系着墨宸的残魂。
蓝羽的逆鳞在此刻发出共鸣，淤青蔓延成完整的天柱图腾。他闷哼着单膝跪地，喉间涌上腥甜："墨宸把自己炼成了活阵眼，他在用三生石...咳咳...重写所有人的姻缘......"
虚空突然裂开缝隙，墨宸踏着星砂走来。他身后浮现昆仑墟的虚影，每道锁链都穿着写有婉儿名字的命牌："师妹可知，当年你每世轮回，是谁在替你和蓝羽改命？"
阴阳鱼佩突然分裂成两半，黑色那半化作玄铁锁链缠住蓝羽，白色那半凝成玉梳插进婉儿发间。墨宸的手指抚过她眉心的堕仙印，声音温柔得瘆人："你与他的九世婚契，每一笔都是用我的魂火写的。"
记忆画面铺天盖地涌来。婉儿看见墨宸跪在三生石前，用脊椎处的晶石蘸着魂血修改天柱裂痕；看见他拖着残躯在忘川摆渡，只为收集她和蓝羽散落的情丝；最刺目的是最后一幕——墨宸将自己的心脏挖出，炼化成她发间那支琉璃簪！
"现在明白了？"墨宸握着婉儿的手按在自己空荡荡的心口，"你每一世与他的重逢，都在消耗我的元神。"
蓝羽突然发出龙吟，玄铁锁链应声而碎。他嘴角淌着血将婉儿护在身后，新生龙角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炽烈金光："所以你颠倒昼夜，是想用婉儿的情劫补全三生石？"
"我要的可不止这些。"墨宸抬手召来命格簿，指尖划过那些被修改的字句，"当年师尊用我补天柱时说过，若有朝一日能寻到至纯情魄，便可重获新生——而你们九世婚仪孕育的，正是天地间最纯粹的情种。"
婉儿突然感到小腹灼热，低头看见并蒂莲印记正在脐下三寸绽放。蓝羽的龙尾与她裙裾纠缠处，竟隐约浮现金色咒文——是上古婚契中的孕灵咒！
墨宸的瞳孔变成妖异的竖瞳："等到第九场婚宴，这个孩子就会成为最完美的补天石。"他笑着抚过婉儿尚未隆起的小腹，"届时还请师妹为师兄绣个麒麟纹的襁褓。"
"找死！"蓝羽的逆鳞突然脱离本体，化作利刃斩向墨宸咽喉。然而刀刃穿过虚影，只削下半片月光。
婉儿颈后的曼陀罗突然剧痛，七色花瓣自行离体，在她掌心凝成血色弓箭。当箭矢对准墨宸心口时，她看见他背后浮现师尊的魂影——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此刻浑身缠满傀儡线。
"原来师兄也是...傀儡。"婉儿松开弓弦的手微微颤抖。
墨宸却在箭矢穿胸的瞬间露出解脱的微笑："师妹，你发间的琉璃簪...可以刺穿...三生石......"
幻境轰然崩塌，婉儿跌回现实时正躺在蓝羽怀中。长安城仍沉浸在婚宴的喜庆里，没人注意到摘星楼顶正在消散的月光，以及墨宸最后化作星尘的残影。
白无瑕的声音从虚空传来："第九劫在子时三刻，你们的孩子...咳咳...要出生在往生河里......"
往生河的波涛在子夜变得粘稠如血。婉儿扶着蓝羽的龙角涉水而行，腹中翻涌的不仅是胎动，还有三百世轮回积攒的星辰之力。河面突然浮现无数婴灵，它们捧着琉璃碎片拼凑的摇篮，哼着林青鸾生前常唱的蛊谣。
"夫人当心！"蓝羽的龙尾刚扫开扑来的婴灵，却发现它们化作血色曼陀罗扎根在婉儿裙摆。那些花蕊中浮现的画面令他窒息——每朵花都在演绎婉儿不同时期的死亡场景。
婉儿突然闷哼跪地，并蒂莲印记从她脐下蔓延至锁骨。河水开始倒灌进胎宫，星辰之力凝成的胎膜映出诡异画面：墨宸消散前的最后微笑，竟与命格殿师尊的唇语完全重合！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补天石......"她攥住蓝羽被冷汗浸透的前襟，"孩子继承的不是我们的情魄，而是师尊用墨宸炼化的...啊！"
剧痛截断话语。往生河底突然升起青铜婚床，那些缠绕床柱的锁链分明是当年林青鸾的傀儡线。蓝羽的逆鳞在此刻片片剥落，新生天柱的虚影从他脊柱破体而出，将血色河水映成鎏金。
"用我的龙骨做产床。"蓝羽将婉儿抱上青铜床，龙血浸透的婚服下摆绽开曼陀罗，"别怕，这次我陪你......"
河面突然裂开巨大漩涡，林青鸾的残魂裹挟着红绡的冰棺破水而出。她腐烂的指尖捏着半枚阴阳鱼佩，笑得癫狂："好女儿，你可算来了！"
婉儿在阵痛中瞥见冰棺里的红绡正在融化，缺失的右手指骨处赫然插着那支琉璃簪。电光石火间，她突然领悟墨宸最后的暗示，抓过蓝羽的断角狠狠刺向自己心口！
"婉儿！"蓝羽的惊呼被金光淹没。
从心口拽出的不是心脏，而是缠绕着情丝的往生契原件。婉儿将契书拍向冰棺，琉璃簪感应到契约之力，突然从红绡指骨飞出，径直刺入林青鸾眉心。
"您当年教我，情蛊要种在想不到的地方。"婉儿染血的手指抚过胎腹，"却忘了说，补天石最怕至亲之血......"
林青鸾的残魂在惨叫中灰飞烟灭，红绡的冰棺却绽放出纯净白光。蓝羽的龙骨发出清越龙吟，新生天柱终于彻底凝实。就在这时，往生河底浮起万千星砂，汇聚成墨宸的虚影。
"师兄..."婉儿看着那道半透明的身影抱起啼哭的婴儿。
墨宸的残魂将婴孩放入星辰织就的襁褓，转身对蓝羽轻笑："琉璃簪里封着我半缕元神，够教这孩子驾驭补天石了。"他的身影开始消散，最后化作星光融入婴孩额间的堕仙印。
晨曦刺破往生河时，婉儿看见怀中的女儿睁开双眼——左瞳是曼陀罗，右瞳映着龙纹。蓝羽的断角重新生长，新生的龙鳞上浮现出完整的三千界星图。
白无瑕的声音自云端传来："第九劫破，红尘因果线已重置。"漫天河灯化作青鸟，衔着焕然一新的命格簿飞向四海八荒。
婉儿倚在蓝羽怀中，看着女儿小手抓弄星砂。那些砂砾落地便生出血色曼陀罗，花蕊中浮现的却是墨宸在昆仑墟练剑的旧影。蓝羽突然握住她手腕，将龙角抵在她眉心："夫人可愿与我签个新契？"
"这次要写什么？"婉儿轻笑，任他引着自己的血在虚空书写。
"写青龙与曼陀罗永世不离，写补天石不必祭苍生......"蓝羽的吻落在她颤抖的眼睫，"最要紧写，除夕夜要陪夫君酿新雪......"
往生河突然倒映出长安街景。穿红衣的稚童正在追逐流萤，她发间别着的琉璃簪忽明忽暗，腕间红绳系着的星砂荷包，正与瑶池深处的某块归墟石壁共鸣。
新生的因果，正在悄无声息地编织第九千个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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