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芸。”祁箴忽然轻轻开口。
我看向他,他依然低着脸庞,看着手中的卷册,嘴唇在灯光中像是未曾动过。
他也没往常调笑的心思,不然,他会叫我姐。
“又不是你做的,与你何干。”我也收回目光,开始去找连翘入宫的记录。
祁箴跟着我站到了库架的对面,隔着那些厚厚的卷则,侧落脸:“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能告诉我怎么做吗?”
“心乱就睡觉。”
他愣在了对面。
“虽然我们断案的,应该明辨是非黑白,但每每在现实里,是非黑白真的能分清吗?”一直压在心底的愤怒,在此刻撬动着我的理智,“这一桌子人的死,难道真的只有太后的错吗?爹没错吗?娘没错吗?这些因为雪崩而死的人,没有一片雪花是不沾血的!”我的声音不由轻轻颤抖起来,“他们……也是因为那个孩子而死啊……”
“小芸……”祁箴在对面也欲言又止。
我深吸一口气,垂下脸:“金满丰号上面的所有人,或许就是因为我而死的!”
“小芸!不要自责!你也是无辜的!”祁箴匆匆走过库架,站到我的面前。
我抬脸看向他,在这一刻,我们之间有了一丝共情。
他面对那些人的死无法无视,因为,他们都是他外公杀的。
而我,也无法撇干净自己的责任。
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所有人因她而死。
如今金满丰号上的所有人,是因我而死。
我和那个孩子一样,是一个幸存者,但同时,也是罪人。
我与他相视良久,我拿起手中的卷册:“我找到连翘的记录了。”
祁箴变得沉默,站到我身边和我一起看。
连翘和当年与她同期的秀女一样,十六岁就入了宫,因为性格温和,沉默寡言而渐渐成为太后宫中的婢女。
因为被太后看中,所以她没有在八年后被允许离宫。
被主子看重的宫女,会一直留在宫内,除非主人允许其离宫。
连翘也是出身官家,正如德公公所说,她的家族离上京较远,官阶也比较小,正是因为这点,她的家族逃过了当年这一劫。
“孟御医的家人都有谁?”我自言自语。
“御医院没有记录吗?”祁箴问。
我摇摇头:“被撕掉了。”
祁箴微露惊讶,他细细寻思:“当年的事很敏感,这种情况是有可能会抹掉记录,就像我们查的那些因为那件事而死的宫人,记录里也是全数离宫,这种事若不细查,自不会有人留意,但细查起来,一夜之间,那么多宫人无故离宫,非常可疑,但只要在宫里生活久的老宫人,立刻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被太后灭口这种事,当然不能明着记录。
但那么多宫人消失,也不能没有记录。
最好的方法,就是像孟御医那样直接撕掉,不清不楚,或是,像这里这样,写他们全部离宫。
这么多年前的事了,谁还会去追查。
即使要追查,这么多人回了五湖四海的家,现在没有联网,全都要靠人力去当地核查,莫说人力,时间也会拖上很久。
最终,也只是证明他们到底有没有失踪。
就在这时,秦昭和林岚从另一端匆匆而来,手里同样也是一本卷册,他目光严峻,似乎有重大秘密被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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