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生变
静室之中,一缕晨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
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而一旁的香炉正袅袅升起一缕缕烟雾,蒋青今日难得地卸了黑色劲装,身着素白长衫,腰挂长剑,头戴锦文眉勒。双目紧闭,凝神静气。
白沙县的战事都已平息,袁不文带着家中子弟、亲近附庸闭门不出,便连两仪宗掌门亲发信笺,荆南袁家都未有半分反应。
任那挺着伤势的郑家假丹,带领族人将残破得已经不成样子的老牛山阵法修葺一新。值此情形下,蒋青与袁晋检索流寇的差事,自是早早卸了。
蒋青不晓得袁不文这老狐狸为何毫不顾忌两仪宗那六名金丹,也不去想,只闷头与袁晋一道回归山门,认真修行。
随着静室内一声轻叹落地,蒋青缓缓睁开双眼,握剑而立,长剑出鞘,风声陡起、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剑锋划破虚空,响声清越,似如黄钟大吕、似如风音金磬。渐渐地,室内回响着剑气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直到蒋青的额头上眉勒渐渐被浸出汗色,他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只是全神贯注于手中的赤心灼日剑,剑身随着他的舞动,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剑芒,光辉四映,照亮了这间静室的每一个角落。
约莫半刻钟过去,蒋青的动作愈发迅猛,剑芒也愈发凌厉,仿佛能切割这静室中的空气。每一次剑芒触地,都引得地面微微震动。
突地,随着室内中传来一丝脆响,刻满禁制的青石板终于再扛不住重压,上头留下了一道道细长的剑痕。
见得此幕,蒋青紧闭六识、合目而立,脑海中《青甫子剑经十论连过数遍,低诵一阵。这明二爷当年所赠的剑经手札却如其所说,殊为不凡。
这位青甫子前辈虽然终其一生都停留在筑基之境,但于剑道上的造诣却是不俗。
非但蒋青常常温故知新、屡有所获;便是黑履道人如此自矜之人,时至今日也会时不时将其拿在手中温习琢磨,只叹生不逢时,未能与这位知音之交促膝长谈一番。
除此之外,蒋青自小修习的《三阳剑诀更是早已背得纯熟无比。
在其将这部重明宗原来的绝密功法修行到圆满之境后,便算已达成了重明宗百多年来无有一人攀登到过的高度。饶是如此,蒋青也未有止步于前。
得益于重明宗康大掌门言传身教、上下同心养成的良好家风。
上至洪阶极品、下到荒阶下品的剑诀重明宗的藏经阁内都有收录。蒋青只消上一笔对他而言不值一提的善功,便可尽数阅览。
他对《三阳剑诀感情颇深、真义尽了,便想着在此基础上做些改进,以为重明宗再增添一门值得称道的剑道传承。
只是藏经阁收录这些剑经来源驳杂,其中难免良莠不齐,蒋青研习之际,也需得耗费颇多苦功。
不过这情况过后应也会有些许改善。
盖因外事长老叶正文自筑基过后这些年里,除了在稳固境界之外,便是在带领一众弟子编练、纂修藏经阁中的功法典籍。
现今在重明宗弟子的同心协力之下,藏经楼的规格可远非当年能比。
是以对于这等大事,叶正文那极为接近二阶的灵鉴师手艺便有些不够看了。
所以叶正文目前也只能暂时带着小辈们从荒阶典籍着手整理,只待将来做得熟了、见识高了,或才能针对洪阶典籍进行下一步的分类、编排。
梳理藏经阁一事,显是件在短时间内难做成的事情,或要耗费几十年时间才能初见成效。
在这之前,蒋青还是需得自习自研、去芜存菁。
不过他到底是重明宗百多年才出一位的剑道天才,资质便在费南応、朱彤那样的州廷大员眼中看来也算上乘。想来《三阳剑诀在其手中焕发新春、更进一步,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以黑履道人的话来讲:“只待寻些厉害筑基磨磨剑锋、找些庸碌丹主锻出锐气,青哥儿这剑法,便能与我相差仿佛了。”
蒋青自晓得黑履道人说话惯来少做勉励之语,便将此话放在了心头。
从前几十年里掌门师兄虽然一直支撑着宗门,但却只称得上是个糊裱匠;护持宗门一事,最开始是二师兄袁晋在做、后来待蒋青渐渐大了,便又从袁晋手中接过。
再后来,蒋青、康大宝二人相继筑基、袁晋便被远远地甩在后头;而便算蒋青筑基才不过二三十年,就已有了阵斩同阶的经历,便在假丹真传、金丹弟子中都算难得,可却还是难以与厚积薄发的康大掌门并驾齐驱。
对此蒋青自称不上什么艳羡妒忌,但这心头却有落差。
自小他便下定决心,自己要做师兄手中那柄最锋利的剑。宗门兴复前头勿论盘踞着什么妖精鬼怪、魑魅魍魉,他也尽可以一剑清扫,为师兄披荆斩棘,虽死不悔!
可若是再这么落在师兄后头,这将来,可就要跟小儿辈们一般活在他的羽翼庇护之下了,这自是蒋青万万不能接受的。
也不晓得是过了多久,只见蒋青胸口那枚磨剑石上头升腾起一团凌冽的精气,似要将他这柄钝兵开封、淬成神剑。
直到室内的晨光变得更加柔和,伴随着香炉中烟雾的弥漫,营造出一种超然世外的氛围。
蒋青才熄了念诵,轻轻推开静室的门,迈步而出,只给身后留下一室的松香和剑意。
踏出静室过后,却是乏人伺候。蒋青从来不用俏婢侍女、亲随剑童,又因了裴奕筑基失败,折损寿数的关系,裴确便先暂卸了重明商队的差事,这行商之事交由蒋青门下唯一的徒弟明喆一人管辖。
明喆担此大任,自是无有机会能在师父膝下侍奉周全。
好在蒋青向来不讲究这些,唤过任了知客差事的后辈出来,将闭关期间的一应信笺一一看过。
第一封却是从帝都中来的,蒋青在那里只有一个熟人,是谁寄来的,自不消说。只是他便连扫上一眼的兴趣都是缺缺,只随手放入了储物袋中,便再未管。
第二封则是寒山四友中的纪云生寄来的,他家老四陆星北的六支冰晶长矛在老牛山上折了三对,老二周昭义又遭袁不文从子袁琅重伤。写信过来,自是为了求援的。
前者想要延请费家器师练器、后者需得费家丹师去疾。都是要紧之事,这才求上门来。
莫看寒山四友吞吃下了郎乙名下的大半遗产,在洪县似经营得好大局面。可若要想要相托费家门客,却还是没得门路。
与寒山四友相交甚好的蒋青是费家嫡婿的亲师弟,这关系哪有不用的道理?
他们四兄弟义气相投,做事情也磊落十分,却只觉这与重明宗的人情债欠得多了也不要紧。
毕竟往后这云角州、这山南道中不晓得还要发生多少厮杀,康大掌门用得着自己兄弟们的时候还多了去了,大不了用些人命还脱便是。
蒋青自同是个讲义气的,漫说寒山四友是因了为重明宗助拳而落入窘境,便说这事情无关,他也自会相助。当即便将此事记下,想着过后若是遇到了自家嫂嫂,便好开口相求。
凡人讲“老嫂比母、小叔比儿。”这话说得虽有些夸大,但自从费疏荷将一副真心托付给康大掌门过后,蒋青便就也认定了这位巨室出身的贵女嫂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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