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韫贞掉下来的时候,在即将碰地的一刻,感觉到一阵庞大温和的暖气出现在了身体下方。仿佛有几只宽厚的触手托着,把她逐渐放到地上。只是她感到脚下轻飘飘的,有很强烈的不真实感。一抬头只觉天旋地转,还是昏倒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鼻腔里都是浓烈的燃烧气味。田韫贞见自己在一个并不明亮的洞府中,这里的陈设物品都脏兮兮的,粘着许多烟灰。她连忙跑出来,举头看外面还是熟悉的树林,只是这里的空地少有草木,只有数十个大缸和火炉,火焰烧得旺盛,有刺鼻的熔物气味。
几个脸上黑乎乎的人见她出来:“你醒啦?”
田韫贞防备地看着他们,见他们的服饰也很眼熟,很快便想起来,跟龙渊池的炼器师穿的差不多。他们的脸是因煤灰而黑,仔细看去,除了疲惫,也都是寻常门人。
“你身上有把木剑,是新门人吧?”其中一人道,“怎么会从山上掉下来啊?这也太不小心了。”
田韫贞顿时想起之前墨夕遇刺的事,心中不由焦急,鼓起勇气问他们这是何处,该如何上山。
“这里是龙渊池所在山峰和龙首峰之间的山脚。”那人本想给她指路,但想了想还是道,“我们已经传音符给韩匀,新门人还是不要自己乱走吧,由他领走最好。不过他说他还有些事,你坐着等他一会儿。对了,你叫什么?”
田韫贞报上自己的名字,不得已将之前所遇到的事告诉了他们。那几个门人听着赶到惊奇,却还是道:“有斗殴啊,那你还是别贸然上去,我们再给韩匀传个信。你想你回去也帮不了什么,是吧?”
听了这句话,田韫贞忽然泄气。她感觉被毒火所伤的伤口发痛发痒,只好放弃了。
她一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这里挤巴巴的,除了大缸和熔炉,地上都是各种各样的金属类法宝,多是刀剑之类,要么破损要么生锈了,长满了铜绿和铁红,看上去都是废弃之物。一个门人上来,乒乒乓乓地挪开地上的一片破铜烂铁,给她一把小凳子让她坐。
见田韫贞不解的神色,那人便道:“我们就是处理一些不要的法宝的,将可以用的材料重新提炼出来,再送到龙渊池去。因为气味臭,在山上五峰都闻得到,所以我们只得在山下做活。最近这地儿除了你,还没有别的人来过呢!”
田韫贞便放心了。她等了一刻钟,见几人挥汗如雨地跑,不断搅拌着缸中浓稠的液体,这样的活计似乎自己也曾做过。她觉得自己会,也为偿还他们暂时的收留,于是走到一个门人身边:“前辈,我干坐着也无事,帮你们搬搬东西吧。”
那门人不好意思道:“不必了不必了,听说你们新来的这群门人资质都不错,哪能做这样的活浪费力气呢?”
田韫贞缩了缩手,也是不解:“在望天教,资质不错的人是不需要做这样的活的吗?”
“呃……”那门人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却听得旁边的门人不满地呵斥:“这样的活怎么啦?没有我们他们用得上那样好的法宝?没有我们能省下那么多灵石?还有我们的资质怎么啦?”
那门人觉得这话没错,便起身对田韫贞道:“行,那你帮我搬那一堆刀剑吧,小心手。”
田韫贞便跑动起来,不一会儿身上也汗津津的,心里却舒坦不少。然而时不时她也感觉到有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经意一看,的确有几个较远的门人指着自己私语着,不一会儿连她帮忙的那人忽然间也态度也冷了许多。她明确听到了“五灵根”三个字,再配上不甚友好的眼神,便又不自在起来。
这时她正跨过一堆刀剑,忽然有什么在背后戳了她一下。她回头,却没有人喊她。又过了一会儿,左腿被什么戳了一下,仍是什么也没看到。
她抱了几把剑过去,突然右脚被绊住,直接摔倒在一堆武器里。几人看到这情景,都笑了,那门人走过来扶起她,也没说什么,接过那些剑就走。田韫贞回身低头,注意到了一把满是灰尘的剑,其形状普通,除了老旧,也并没有别的破损,大概是过于平平无奇,在这门派中显得毫不出挑,便也是无用了。它的剑柄翘得高高的,显然是刚才绊倒她的罪魁祸首。
田韫贞把那剑和其它兵器混在一起,要将它们搬去熔铸。那剑却从其怀中滑出,仍躺在地上。
田韫贞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便又去拾它。谁知那剑就地一翻身,从其手下溜走。
她这才吓了一跳,连忙回头道:“前辈,这……”
“别出声!”
莫名一个声音响起,田韫贞的心咯噔一跳。
“又怎么了?”那门人稍显不耐烦。
“没……没怎么。”
“我看你还是坐着等吧,别帮倒忙了。”那门人转过身不再理她。
田韫贞无可奈何地要走开,却见那剑朝自己靠了过来,正要吓出声音,一个土块堵住了自己嘴巴。
“嘘——带我走。”那低哑的声音又说话了。田韫贞此番可以确认,这声音就是来自这把剑,顿时六神无主。那声音又道:“你慌什么?我又不害你,我只有一个请求:把我带走。”
田韫贞看看周围,慢慢靠近:“为什么?你的去向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不想被熔掉,我还有用。”那声音道,“很简单,你就跟他们说你想把我这把破烂拿走,他们不会反对的。”
田韫贞却并不想要。她听闻过,若是器物能够人语,那便是生出了“灵”,也能够使用法术,有自己的本事。这把剑本该是一件宝物,在打斗中可以增强威力。
“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们说呢?你已生了灵,又怎么会被舍弃?”
“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啊,很复杂,有机会我再跟你说。”那声音乞求道,“拜托,拜托!我真的没有恶意。”
田韫贞感知,其身上并未有任何戾气,反倒有股苦恼。但她仍不完全信任,可这剑似乎也铁了心粘着自己了,于是只好先行带走。
这里的门人只看了这把剑一眼,果然没有拒绝田韫贞的请求:“这剑也的确能用。只是太老了,这种形制的剑龙渊池早就淘汰了,你最多也就用来驾驭飞行。”
田韫贞点点头,还是帮忙搬起东西,也没人说她。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有人喊她:“田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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