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南外十里的驿道上,一个梳着两个俏皮发髻,小童儿模样的少年与一头通体灰白毛色的小毛驴并排缓缓走着,小毛驴驮着的褡裢一高一低,一边是些文房用品和书籍,一边多是些衣物日用品,少年时不时对着小毛驴叨念着什么,小毛驴则如同听懂般用点头或摇头给予着回应。

“小绿,你听说过胡饼不?”小童儿问,小毛驴摇头。

“听先生说,是一种烧制的面饼,酥脆可口,再配上一碗羊肉汤,简直是人间美味,等到了永安城,咱俩一人来五张如何?”少年吸了吸口水,小毛驴点点头。

“先生还说,到了永安城,要给我换个形象,说在中原地区,我这个年龄叫做及冠,你说是不是像咱们在江南看到的那些翩翩公子的摸样呀?”少年憧憬着窃笑,“还说本来还应该有什么礼节的,我理解呀,总之是要办个酒席的,那到时候小绿你坐我旁边,让先生伺候咱们倒酒,你说解不解气?”小毛驴重重点头,少年若有所思,“可惜呀,就是人少了些,不热闹,要是那个姓秦的家伙在就好了。”片刻无语后,少年转念坏笑道:“小绿,要不你也把额头的绿毛跟我一样做个及冠吧,算算你年龄,咱俩差不多。”少年爽朗笑着,小毛驴无奈地摇着头。

“唉!等等我呀”一声急促,一个身着白衫的中年人匆匆赶上。“你们启程为什么不和为师打个招呼,为师在茶摊醉心于书中玄妙不得自拔,等回过神,你们早就没影了,害的为师苦苦追了你们三里地。”

“姓墨的,这可不能怪我,还不是你在茶摊看见两个俊俏的小娘,非要和人家看相测字,一顿天南海北之乎者也的,我们可是叫过你要上路了,你根本没搭理我呀,这不我和小绿识趣的先行启程,省得打扰了您的书中玄妙。”小童儿一副鄙夷的坏笑看着白衫中年人。

中年人面对着少年的嘲讽毫无波澜,抽出腰间别着的书本笑着砸向小童儿的脑袋,“怎么老直呼为师姓氏,记住了,要叫先生。”砸向小童儿的书本似乎刚刚碰到发髻,中年人便收了回来,随即胡乱的翻开一页,“你不懂,这叫学以致用,为师最近在研究阴阳易数,看那两个小娘子的面相和书中的范例类似,故而验证一二。”

少年和小毛驴都是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神情,自顾自走着,白衣中年人则只能跟在后面,尴尬的欲言又止。

“先生,你看,前面那三人是不是要打架?”少年手指前方,小毛驴眨眨眼睛,中年人驻足观瞧。

十余丈外驿道上,三人一字排开,中间一人书生装扮,一手拖着一只白鸽,一手反提着一柄二尺八寸的乌黑竹片,另外一人壮硕身躯着有皮甲护腕,武人摸样,手握一柄开山大刀,第三人明显比前两人瘦削许多,头戴斗笠,全身藏在黑袍之中。

不知三人交流了什么,书生摸样的人将白鸽揣入怀中后,壮硕武人疾风般当头一刀劈向书生,而这书生也不惊慌,上身纹丝不动,只是脚尖轻轻点地,身形向后移动,躲过了这一刀,壮硕武人一刀未中,不知是否用力过猛,劲道无法收回,任由刀身继续向下,又不知是否开山大刀重量过甚,武人被刀势带得已经双脚离地,身形逐渐与刀持平,然而一刹那间刀锋拄地身形迅速翻过,双脚一前一后,从空中向书生砸去,书生见状嘴角轻轻勾起,随即如魅影般身形又是向后一掠,刚刚好躲开武人的攻击,然而武人双脚不等落地,同时看准书生身形也未着地,双手握刀改为单手,其中一只手虎口冲外五指扣入地面,手腕一拧带动身形凌空打圆,一招横扫千军直逼书生腰间,这电光火石之间,恐怕书生难逃厄运了,只是谁都没有料到,书生手中反提着的乌黑竹片,不知何时已经抵在武士的刀面上,不但停滞了武士的刀势,同时书生借力飘向空中,对,是飘,看似不快,轻绵绵的,但其实是因为有片片残影留下。

这一些列的书生与武人的对决,在一旁的黑袍斗笠汉子,身形始终未动,不知是谁的帮手还是三人各为其主,然而当书生身形在空中之时,这人突然身形一缩,下一秒人已在空中,一手打开黑袍,遮住书生头顶上方,一手持着一杆双头短枪点向书生咽喉。

目不转睛的小毛驴突然眼前一黑,原来是少年一手挡在眼前,同时少年另一只手挡在了自己的眼前,心说:玩完!这书生恐怕是要命丧当场了。然而只听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挪开手掌,只见黑袍汉子和那武人已经并排跌落在地,而那书生仍在空中旋转,反提着的乌黑竹片高高举过头顶,突然握竹之手一松,身形与手一并下落,到竹片末端时再度抓紧,呈现正手持竹,向着黑袍汉子和武人落地的反方向空中狠狠一挥,身形如利箭般在空中撞向二人,手中竹已直指二人。

“有意思。”白衫中年人踏出一步,“徒儿,稍候。”这两句话只有少年能听见,当少年听到最后一个字时中年人已到三人中间,黑袍汉子和那武人依然在地上,书生不知什么时候也跌落在地上了,白衫中年人不知手中何时多了一只白色鸽子。

少年和小毛驴同时腿部弯曲,一个蹲着一个卧着,一个手托着腮帮子一个将腮帮子靠着拖腮帮子的手。“咱们歇歇,看看先生表演喽。”

这时跌落在地的三个武人齐齐看向悬停在空中的白衣中年人,心中都已有答案:踏空剑仙。

白衫遮晴空,

一剑破苍穹。

世间谁如此?

神鬼皆啼哭。

世间有部琅琊榜,不定期的几年一更新,其中有一卷为天下武力排行前十人,上榜之人都有一些代表性的叙述,根据文字记载,这三个武人便知,眼前的正是天下武力排行第三的,踏空剑仙。

据说踏空剑仙曾经只是个无人知晓的杀手罢了,大约二十年前,不知为何公然挑战当时几大门派联合的正义盟,说是挑战,实则是每到一处必将不死不休斩尽杀绝,一路下来,从北地杀到江南,整整灭了十二个家族和门派。最后迫使存留下的十几个有实力的门派集结全部精锐及帮手,对他一路追杀,不过说说是追杀,其实不过是抱团取暖的方式罢了,而他则声东击西逐个击破,反而不用一一上门寻找了。最后正义盟眼见如此消耗,便约他在西南牯牛山上决一死战。据传当天,一席白衣的他在云雾之中缓缓而上,天地之间与他而言皆是平凡之路,风中衣袖凛凛手中已无剑,临近山顶一阵乌云遮空蔽日,面对正义盟十位宗师及众多门人,一步踏上空中,轻声一字,杀,毫无波澜,毫无感情,随之云雾汇集成一柄巨剑,皓日当空下天地间只听得神鬼哀嚎。但具体结果如何,突然就没了记载,只知道正义盟从此不复存在,其中剩下的门派也几乎销声匿迹,传说是有人从中调停,从此这段江湖恩怨一笔勾销。从此江湖中便出现了一白衫、一童儿、一驴子的踏空剑仙。与众多高人喜欢远离尘世不同,近些年大江南北市井之中,常有踏空剑仙的足迹,不时也有神迹展现的传闻,这让所有江湖人既恐惧碰见这个曾经的杀人魔王,又期待能够一窥天下第三的仙人之姿。

白衫中年人从空中缓缓落地,自顾自的抚摸着手中白鸽,“三位别都愣着了,说说吧,都什么身份?”

“在下,大周丞相府武人,拜见剑仙。”三人中用刀的武人起身拱手而拜。

“在下是蜀中人士。”黑袍斗笠汉子停顿了下接着又道:“不敢欺瞒剑仙,现效力于南府军”。

书生摸样的人,起身后并未急着应答,掸落身上的灰尘,稍稍整理了下衣冠,以标准的儒生礼向白衣中年人深深一揖,“小生乃是一个云游的读书人,姓吕,名纯阳。今日得见剑仙风姿,三生有享。”

白衣中年人轻轻一笑,“书生?你家先生可姓冉?”

“正是家师姓氏,剑仙前辈与家师认识?”吕姓书生回问。

“认识,跟我讲过仁义道德,结果没讲通,然后就想跟我比比剑,结果没有赢。”白衣中年人摇摇头,看着一时无语的吕姓书生,“我看你们三人是在争夺这只白鸽吗?”稍顿间环视了下其余二人后又道:“我也不问缘由,这只鸽子,我要了,你三人可有异议?”话音落下,白衣中年人又自顾着轻抚手中白鸽,虽未抬眼,但身边三人都同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制。

片刻后,吕姓书生轻轻呼出一口气,再度拱手道:“小生云游天下,乃是奉家师之命,找寻提升剑道的机缘,方才途径此地,看到二位兄台准备放出这只白鸽,便贸然抢夺了下来,这只信鸽做何用处,小生并不关心,只是见得二位兄台的装扮和兵刃,猜出些眉目,判定是武道高手,所以想以此冲突和二位兄台过过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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