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时宋殿臣所在位置已经能看见前方厮杀景况了,那鞑子一个个凶神恶煞悍不畏死,明军这边各士卒也是杀红了眼,也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奈何技战术粗糙,兵器粗劣,加之又缺少厮杀经验,如何敌得过那凶猛彪悍的鞑子?前方士卒连连被鞑子砍倒捅倒,刀枪砍进皮肉之声,兵器交接锵锵之声不绝于耳,枪刺刀砍,只见鲜血四溅,不时人头断臂乱飞,人呼出的哈气与腔子里刚出膛的血的热气交织在一起飘向空中散尽,原本皑皑白雪铺满得地面早已猩红一片,血流成河,尸骸枕藉,残臂人头散落的到处都是,满地伤者哀嚎着往回爬!
眼见鞑子越杀越近,宋殿臣忙将陈桃往后推去,陈桃早已被眼前景象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双腿发虚,宋殿臣一推,陈桃便瘫坐在地,眼见有鞑子砍翻当前一名士卒便奔着宋殿臣杀来,宋殿臣忙对陈桃喊道:趴下,趴着别动,话音刚落那鞑子已近身,举刀朝着宋殿臣头上就是劈来,宋殿臣忙用力举刀斜上相挡,顿时兵器相交,直震得手臂一僵虎口发麻,好悬握刀不住,堪堪挡下这一劈,那鞑子一击未成,便是双手举刀牟足了劲儿回身还要斜下劈来,电光火石之间,宋殿臣便双手握刀将刀横于腰间,低头弓身往前大踏一步,待那鞑子的刀将将劈下之时,从那鞑子腋下蹿过,一刀便砍在鞑子腰腹处,却只砍破了鞑子外边儿穿的皮甲,还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衣,没伤及到皮肉,只砍的那鞑子后退半步,宋殿臣便是知道一击定然不够,待得站住之后顺势回身盲砍一刀,正赶上那鞑子回头找寻他,便是一刀砍在鞑子脸上,只将鞑子惯倒在地,捂着脸满手是血满地打滚,宋殿臣便上前一脚踩住鞑子前胸,顺着腹部皮甲破损处连捅数刀,直到那鞑子不动了为止,战场凶险,不容宋殿臣感受人生中第一次杀人是何感觉,便赶忙回身去拽起陈桃,却听的后方喊杀声更重,回头一看,原己方士卒已支撑不住,接连被鞑子砍翻,那鞑子见此,一个个的更加凶狠嗜血,直打的明军连连后退,宋殿臣便随着部队且战且退,只退至北坡火炮营所在下边,此刻指挥使也已早已下马加入战斗,宋殿臣早与自己手下士兵失散,身边只跟着陈桃,陈琦二人,再远点,还能看见同住一帐的王总旗还在与鞑子对砍,那王总旗浑身是血,头上没戴头盔,身上甲衣早已破破烂烂,手中的刀全是崩口,便是有几刀砍在鞑子皮甲上也伤不到人,宋殿臣待得要上前帮助,却见那鞑子也无心与王总旗胶着,便拿刀对着王总旗狠劈了几下,王总旗似是力竭又似是认命,拿刀格挡不住便被鞑子砍到在地,余下的便被其余的人挡住了视线,鞑子越战越勇越杀越凶,明军这边败相已露,宋殿臣眼见王总旗被砍倒知道他凶多吉少,此刻又闻北面大量马蹄声响起!
原是明军骑兵不敌金军骑兵因伤亡惨重便都骑马逃跑了,金军骑兵并没远追,直接打马回来直冲明阵,转眼之间大批金军骑兵从明军后面冲来,马蹄踏过,大批明军被撞到践踏,宋殿臣这边刚与陈琦合力砍翻一鞑子,便眼见有一鞑子手持长枪骑马向着宋殿臣二人冲来,转眼之间已至近前,陈琦眼快一把推倒宋殿臣,便被那鞑子一枪穿透,被马带出去老远,那枪已惯透陈琦,鞑子见拔不出枪索性放手抽出马刀又打马冲向别处,宋殿臣刚刚起身,陈桃便就哇的一声嘴里一边喊陈琦一边往陈琦倒地那处跑去,宋殿臣一边叫陈桃也跑了过去,刚刚跑到一半就听战马嘶鸣,将将歪头去看却已躲避不及直被侧面骑来的马撞飞!直飞出十多步远一头磕在铁铸大炮上,随带着头盔,登时也觉得脸前一热,似有热糊糊的液体顺着脸淌了下来,倚着大炮站起来,直觉胸腔震通,头晕目眩,刚想要往前走,便就眼前一黑,陷入一片混沌。
营南边小南河旁,绿草如因,不时有各色野花点缀其中,涓涓河水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时常梦里才能见到的姑娘此刻就站在河对岸,宋殿臣此刻心如擂鼓,朝思暮想之人就在对面如何能不激动,他大声呼唤陈杏的名字,嗓子里却都发不出声音,又想游过河去却又浑身像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对岸的陈杏只是眼里含泪的望着他,他不断张大嘴呼喊着,却都无济于事,两个人硬生生的被一条河隔开,这时只见陈杏身后树丛出走出两彪形大汉,夹着陈杏便走,陈杏拼命挣扎,嘴里喊他的名字,却终究拗不过两个大汉,直被拖走离开宋殿臣的视线,眼见对岸陈杏被人带走,宋殿臣目眦欲裂,一时焦急眼前却又变作滨洲城的景象,只见在宋府院门口爹娘大哥大嫂二哥站成一排,他几次想进院子都被他们推了出来,他心里又气又急,刚想再往门里冲便直觉天旋地转,脸上一阵冰凉。
宋殿臣突的睁开眼,只见金乌西坠,金黄色的眼光照在雪地上有些刺眼,他微微的眯了眯眼,此刻头痛欲裂,刚要呻吟一声,便听见身后突然传来听不懂的鞑子话,宋殿臣赶忙屏息凝神,却说原是宋殿臣头部受伤靠在炮上晕倒了,金兵此刻正在打扫战场,几个鞑子便上来抬炮,见着宋殿臣靠在炮上晕过去了,几个鞑子以为他已经死去,便就把他扒了开,宋殿臣脸朝下沾着雪了便被激醒!
宋殿臣一动不敢动,只趴在地上装死,直到几个鞑子将炮抬走远去,又过了一会儿他方敢动,便就趴着到了坡边,居高临下一望,眼前好一番修罗地狱景象,夕阳西下,眼前至远处树林前大片空地上,雪与血,白与红几乎有着明显交界,那红色处,尸山血海,一摞摞着一摞的尸首,尸骸枕藉,成片尸体从他所在坡下直铺到树林前,五花八门的兵器在黄昏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各种长枪短刀或箭矢密密麻麻歪七扭八的插在各处尸体上,天上鸦群不时有乌鸦飞下啄食,又听得前方战场各处不时各传来痛苦呻吟或惨叫声,原是那些受伤没死透得士兵还在垂死挣扎,只见约百余名金军三三两两得聚在一处,见着没死透得明军便上前补刀,偶有装死跑出去得士兵或被金军骑兵追上戳死或被箭射死,有些幸存下来得明军被金军拖到北边小树林前,看来金军是不打算留活口,那些金军将那些幸存下来的明军一一斩首。
眼见几伙儿金军一路捅捅杀杀快要到了宋殿臣所在炮台处,宋殿臣便赶忙在向后爬去,宋殿臣在满地尸首上趴着,爬着爬着便看见陈琦得尸首,侧躺着,一杆长枪还在身体上插着,脸上已经结了一层霜,宋殿臣还记得若不是陈琦推开他,此刻躺在这处得就是自己了,便又想到了陈桃,不知他是否还活着,怕爬着爬着像看见陈琦一样再看见陈桃得尸体,正在宋殿臣心下凄凉时,又听见吹号声,却不是明军得号声,便忙调回身去看,原是鞑子吹号集结,许是天要将黑,他们要准备回营去了,这边已快到炮台处得几个鞑子就返身往回跑了,宋殿臣又等了一刻钟得时间,见所有鞑子上马尽往东骑去了,才站了起来,检查了一下周身并无明显伤处,摘下头盔,自己包扎了头上得伤,便起来小声呼叫陈桃,走着走着便就看见王总旗得头了,宋殿臣抱起王总旗得头颅找了按着记忆找到了尸身所在,把头放在了王总旗尸身前,可叹却不知那奠州城里翠芳官唤做琇烟得姑娘还记不记得有王金福这么一位恩客!也许那位琇烟姑娘此刻正在红罗帐下和某位恩客卿卿我我,她的另一位恩客却在这千里之外冰天雪地的辽东身首异处,正自悲伤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唤他宋大哥,回头便见陈桃立在他身后不远处,那陈桃见果真是宋殿臣,便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尸体跑到了宋殿臣身边,二人都互相检查了一下对方有没有受伤,见都无大碍,便都各自唏嘘,因着陈桃道:他当时见陈琦被刺倒在地,赶忙跑过去看,到陈琦身边时,陈琦嘴里已经往外吐血沫子,已口不能言了,只抽动几下便就死了,待他想起宋殿臣时,却已找不见他身影,因着这时己方军中一身着华丽盔甲,披着披风的中年男人吸引了附近鞑子的注意,这些鞑子便都去擒他去了,那军官却没让那些鞑子生擒,举剑自己抹了脖子,就在这个当口,我便找了一个尸体多的地方装死,后来听那鞑子吹号集结,我没敢立马起来,估摸着鞑子都走了,又待了一会儿才起来,刚出来就看见你捧着个人头放在一具尸首旁!
宋殿臣听罢,只觉二人命大,在这地狱里走一遭竟能全须全尾的活着,现下唯有向西回返,找到主力部队方有活路,二人便就将随身自带的干粮吃了,又在尸堆里四下寻了一圈,因着尸体太多,并没找到自己营中弟兄的尸首,却也找到了几个活着的同袍,但都受伤严重,自知活不了多久,都不肯跟着二人走,宋殿臣便从死人堆里摸了些干粮并些水,自己留了一些,给他们各自留了一些,便和陈桃踏着最后一缕夕阳往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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