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或许是为了划清自身与"东林"的关系,这位在南京户部任职多年的高官,竟是十分罕见的提及了寻常官员语焉不详的"两淮盐政"。
作为历朝历代中央王朝视为禁忌的"盐税",太祖朱元璋于建国之初,便在淮扬等地设立了转运盐使司衙门,管理各自的盐场。
此后两百余年间的时间里,朝廷又在两浙,山东,福建等地增设转运盐使司衙门,专门管理盐政。
但不知何故,尽管开设的盐场越来越多,规模也越来越大,但南直隶每年交由朝廷的"盐引钱"却由国朝初年的四百余万两白银,骤降至一百万两出头。
至于风靡大明两京十三省的"茶场",更是只能为朝廷缴纳可怜的几万两税额。
如此怪异的"税额",但在朝野中却是成为了众臣心照不宣的事实,轻易无人敢于触碰。
"呵,这个李养正,倒是敢说.."
许久,年轻天子略有些惊诧的感叹声于暖阁中响起,深邃的眸子则是不由自主的投向南方。
自成祖迁都北京之后,留守当地的勋贵豪绅们便利用手中权利,不断掠取朝廷的利益,蚕食大明的国本。
如今,这些蛀虫们早已是沆瀣一气,密不可分了。
"陛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一直在紧张注视朱由校神情变化的老太监王安闻言扑通一声便是跪倒在地,随即便语重心长的劝谏道。
这两淮盐政可不比眼下朝廷正在北直隶大力推行的"农政"以及税率远低于前宋的"商税",这些世代于当地传承的盐商们早已将"盐场"视为囊中之物,不容任何人染指。
毫不客气的说,以这些盐商积累的人脉和势力,只怕连朝廷的诏令都不一定好使。
遥想万历年间,御极多年的神宗皇帝有感于南直隶赋税连年降低,仅仅是派遣巡按御史和内官前往苏州府,针对"织造署"进行整饬,便惹得当地数万织工暴动,殴打税吏,闹出了不少人命,不得不草草收场。
隶属于皇室直接辖制的"苏州织造署"尚且如此,两淮盐商们的手段必然更加过激。
盐政,直接关系到淮扬等地的稳定,实在不可轻举妄动。
"大伴放心,"闻听耳畔旁急切的呼喝声,朱由校略有些凌乱的思绪便被重新拉回到了现实,转而淡然的颔首道:"朕心中有数。"
回想自己前些时日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复建税课司,还是允准吏员转官,勉强都可以归咎于"祖制",多多少少能够减少来自于民间和百官的阻力。
唯独这两淮盐政,却是从太祖朱元璋建国开始,便定下了基调,此后历任大明天子从未予以改变。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太祖当年破例允准盐商们"承包"盐场,每年按照"盐引"向朝廷缴纳赋税的初衷乃是为了尽快恢复民生,恢复社会秩序,并达到"富藏于民"的效果。
但以大明的现状来看,这所谓的"富藏于民"却早已成为了一句笑话。
想到这里,朱由校的眼神便是一冷,转而念念有词的低喃道。
"不破不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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