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刚出摊,看起来离吃上饭还要一会工夫。许绍便上前帮忙支起桌椅,老板连连道谢。
“小哥,你们从晋城来吗?”老板递给许绍一块手巾,自己也擦了把汗。
“对,”许绍小心应对:“我们往南边去,请问到俞元还有多久?”
老板“嘿嘿”一笑:“私奔的吧?”
“我怎么可能看上他/她?”我和许绍不约而同地“嘁”了一声。
许绍说:“老板,为啥这么问?”
老板把铜水壶坐上火,边忙活边答道:“姑娘肤白胜雪、相貌惊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外乡来的?”
我心头一跳,连忙戴上面纱。
许绍机灵地顺竿爬道:“什么都逃不出老板的眼睛。”
老板笑道:“已经是俞元地界啦,什么都不用怕。姑娘家族势力再盛,也追不了这么远。再说,俞元换了新城主。陈城主和我们一样出身低微,向来体恤百姓。有了他,家家户户才用得起铜锅铜壶。铜可是好东西,比铁的耐用多了,还不容易生锈。听说他现在在和王族打仗,等把那些恃强凌弱的狗东西赶走了,我们俞元人就真的有福气啦。”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许绍机敏,接着话头说:“老板,听你的意思,这位陈城主是个大好人。”
“那是自然,”老板背过身,对着许绍撩起短袍:“小伙子你看,前几年我常常腹痛,听老家人说,巫医管用。一开始我舍不得钱,后来疼的实在没办法,就请了一位。那女子一身黑袍,看起来邪门的很。她念念叨叨,非说我肚子里有东西,二话不说便要切开看看。幸亏我娘子是杀猪的,举着菜刀把她撵了出去。你看,我现在肚子上还有道疤呢,钱也没退。”
满口胡诌,黑袍只是权灵奘学徒,怎么可能出去给人看病?我问道:“那现在呢?不疼了?”
老板憨厚地说:“后来找村里的大仙看了,开了一副汤药,每天早晚一喝,真的不怎么疼了。就是有时候浑身不得劲,有时候喘不上气。太忙啦,得空还得去找大仙一趟。”
我心说,你那是胃癌肺转移了吧,脑子也不太灵光。
“总之啊,城主把巫女赶跑了,我打心眼里高兴。我奶奶那辈,作威作福的女人太多了。现在老娘们在家带孩子,多好,跑到外面装神弄鬼的没一个好东西。”老板一边用大勺子搅着粥,一边絮叨着。
我冷哼一声,许绍在桌底下踹我一脚。“低调。”我朝他摆了个口型。
“来碗粥!”两个武官打扮的男人风尘仆仆停下马,朝老板吆喝道。
老板招呼着,一边用手巾用力抹了抹旁边桌的椅子:“先坐一下,马上来。两碗吗?”
“咦,这不是老爷别院的马吗?”一个武官指着草地,给另一位使了个眼色。
我向那二位的马看去,那牲畜脖子上果然拴着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玉兰花。坏了,是父亲的人!
我和许绍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向汹涌的人潮。
“姑娘,粥好了。哎,人呢?”老板自言自语。
“就在附近,快追!”两个武官恍过神,扭身就朝我们的方向跑来。
“兵分两路,俞元会合!”许绍用力一推,我脚一软跪坐在最近的地摊旁边。他把苫布往我头上一扣,拔腿就跑。
“人在那里!”两个武官边喊边追,但这条路摊贩众多,且大多摊位刚支起来,地上全是尚未摆好的货品。没跑几步,武官们便被几个小贩团团围住。
“踩坏我们的东西,还想跑?”几个人争执不下。
眼见许绍逃远了,二人一脸沮丧:“走,回去叫人!”
他俩走回早餐摊,一脚踢翻铜锅,滚烫的粥泼在老板大腿上,老板顿时躺倒在地打滚嚎叫。
一个武官上前揪住老板的头发:“说,你怎么认识他俩的!逃去哪了?”
“我……我不认识啊,”老板哭得变了音:“只知道是外地逃婚来的,谁知道姑娘家背景竟然这么硬,真的追到这里啦!”
我攥紧拳头,头脑却一阵阵发晕。可能是茶里的药劲儿未过,刚才为了救许绍又猛地发功,体力尚未恢复。母亲每次起卦都会变得虚弱,我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许绍这孙子,这下我怎么走啊!虽说已是俞元地界,但这山村偏远,等我走回去……可能大水还没发,我先累死了!
可若是等他们叫人回来,就更死定了。走吧,只能走了。
我拖着药劲儿未过的脚步,踉跄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一路上没有许绍的半点踪影。这孙子走的哪条路啊!所幸路上遇到一个摆摊路上拉肚子的大哥,好位置被人抢了,驾着车悻悻往回走。
“大哥,我实在走不动了……你是往俞元方向吗?”
躺在堆积成山的枇杷旁边,闻着阵阵果香。除了骡车一步一颠和小果蝇不时来袭,好像也颇为惬意。
“一哄就高兴。”以前奶奶经常这么说我。容易满足不是好事吗?就算逃亡的路上,也可以偷闲半晌,算是犒劳自己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