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阮澜烛说出凌二狗三个字,房中便寂静无声。
凌久时一手捂住头,想起了这件事。
凌二狗是谁?
乃是他前世在边关做军师时,和阮澜烛一起从倭寇手中救下来的一个十岁的孤儿。
从那以后,这小孩就非缠着凌久时,就喜欢跟着他。
后来凌久时病重,这孩子又突发奇想,非要随着凌久时姓,而二狗正是这孩子原本的名字。
凌久时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正在养病。
那孩子跪在床边一边说自己的新名字,一边磕头,磕完头双眼亮晶晶对凌久时说
“军师大人,您身体这么虚,估计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不过没关系,以后二狗就是你儿子,给你摔盆送终!”
他边说声音还很大,左邻右舍全都听见了他说凌久时虚,给军师大人差点没气撅过去。
可如今想着想着,凌久时就笑起来,问阮澜烛:
“后来他怎么样了?娶亲了没有?”
阮澜烛摇摇头:“我也不知”
凌久时皱眉,刚要问他怎会不知,就想起了镇魂钉那件事。
算算时间,凌久时刚死没多久,阮澜烛就把自己钉在棺材里了。
他不知道也是应该。
想到这里,凌久时抿唇,突然伸手把阮澜烛扯过来,拨开他的额前发看了看。
阮澜烛的额头光洁如新,没有任何钉子的伤痕。
凌久时却没放心,看完额头又去扒他的上衣,要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痕。
阮澜烛哎哎哎了几声,一把抓住了凌久时的手腕,促狭道:“凌凌,大白天呢……”
凌久时抿唇:“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镇魂钉的伤痕”
“凌凌”
阮澜烛笑,像是说别人的事情般道
“这具身体是和你成婚后新凝聚成的,你若要看伤,得去我们的棺椁里,看我的白骨才行”
凌久时皱眉,缓缓松开了手,刚刚好的身子有些昏沉,脸色也白了起来。
阮澜烛见他不笑,便软下声音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不说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
凌久时小脸依然苍白,一点没生气,只是摸了摸阮澜烛的侧脸道
“你挖我坟那天的记忆,我有”
他有那天的记忆,所以后来在茶楼里才能想起来,可不知为何
阮澜烛听了愣住,微带着不可置信的看着凌久时
“你怎么会有那天的记忆?”
凌久时苦笑:“我也不知,当时只是感觉耳边很吵,有谁叫我出来管管你,我一气之下,就有了知觉,但也就那么一会,之后就没了”
阮澜烛凝眉思索:“那天,坟前好像只有我,还有……”
五百年前,凌久时下葬的第七天
“嗡——!”
一只号角昂长的声音响起,青天白日惊起数只鸟雀。
它们扑棱着翅膀,穿过漫天飞舞的纸钱和火焰,朝下看去。
这是一个小山坡,找人算过的风水宝地,五百米远处还有片湖,周围又有漫山遍野的花朵,十分美丽。
泛黄的纸钱从鸟儿的翅膀掠过,飘飘扬扬的朝着那风水宝地中央的一座坟上落。
这是座新坟,上头高高的土堆还全是翻起来的新土,墓碑上的名字却落了几日的灰尘。
阮澜烛半跪在墓碑前,手指缓慢的擦掉了碑文名字上的灰。
“凌凌,我又来看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满是眷恋,仿佛手下的不是冰冷的墓碑,而是活人的面颊。
自言自语无人应答。
阮澜烛身后还蹲着个娃娃脸的少年人,正在满面愁容的烧纸钱,听见这话,又抬头看了眼阮澜烛。
在他眼中,地下的军师没了命,地上的先锋失了魂。
他转头去看旁边摆好的八仙桌后摆阵的老道士,还有桌子上那乌黑的木盒。
盒中他见过,十根木头做的长钉,待会这些长钉就要全部插进阮澜烛的身体里。
情之一字一十一笔恰如一十一刀,每一刀都要人性命。
可真要命。
他想着,闭上眼睛将纸钱全部塞进火堆,然后对着凌久时的墓碑心里念念有词
“军师大人,您若泉下有知,快显灵管管阮大哥吧,他想你想的快把自己弄死了”
周围风呜呜的,卷起火焰翻飞。
娃娃脸抬头,只看见烧了一半飞在空中的纸钱,不知道是不是凌久时显灵了。
远处的野花从左右晃动,噼啪着落叶枯枝的声音,有人从花丛里钻了出来,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青年人。
少年一看见他,赶忙直起身,龇牙咧嘴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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