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人也是紧张地望着医生,心里忐忑到不敢开口,生怕是不好的消息。

“刨宫产手术结束,孩子已经刨出来了,是男孩,已经转入新生儿监护室观察了。”医生还将新生儿目前的情况大致告诉给家属。

“大人的情况现在不稳定,还在手术,这是大人和新生儿的病危通知书。”

“新生儿资料你们也填写一下。”

这次没有任何新生的喜悦,檀健次接过医生递过来的通知书与资料单颤抖地在上面快速书写,心里反复安慰自己只是病危,还好,还好。

他脑子里只有小不点,对于刚出生的孩子,他分不出多余的心神。

“医生,我姐不稳定是怎么不稳定啊!”王鹤逸当时听到有人宣告无效的时候,心已经在嗓子眼了,现在医生这话直接让他把心吐出来了!

他姐现在生条龙他也不想听,他只想听他姐到底怎么样啊!

医生知道家属此刻担忧的心情,家属连眉宇间也是着急,他心里比他们还急。今天过来的病人全是上面放过话,不允许有任何人闪失,一把刀全上了,连院长也上台了,还从外院调了大牛过来,结果却有两人因为病情太重连手术台也没下。这要是再交代一个,他们院长也得上去挨批了!

“我们尽最大的努力,病人的手术是我们血管外科的主任亲自在做。”

“你们先别慌。”

医生说完拿回存档资料赶紧转身回到急诊室,好多年没见过这阵仗了,

“爸爸,舅舅。弟弟没事妈妈肯定也没事。”

卿儿刚才听到医生说弟弟已经出生了,失落的双眸重新恢复了光彩。妈妈以前说过要带她和弟弟去田野里抓小龙虾,妈妈从来不会对她撒谎。

“嗯嗯,没事。”

这时檀健次蹲下将卿儿抱起来,刚才满世界只有小不点,一时忽略了沉默不语的卿儿。此刻听到女儿清脆的声音,他心里隐隐泛起愧疚,愧疚是因为刚才的忽略。

小不点要是知道他忽略了卿儿,肯定又要哼哼唧唧气成河豚了。

大家听到孩子已经出生,现在孩子见不到,大人生死一线,谁的心也没放下。默默待在角落的表叔,悄悄抹着眼泪,这要是出事他怎么对得起老爷子。他的安安啊,从小吃苦受罪,眼看现在家庭美满,有儿有女,怎么还能遇上这种飞来横祸。

王鹤逸见到老爸的模样,走上前默默搂住老爸的肩膀,“爸,我姐没事的。”

他姐之前已经给他说过她们职业的危险性,现在一切未知,他姐爱闹腾,闹着闹着肯定也活到八十。

“没事,没事。”

表叔忙不迭回应儿子的话,肯定没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钱老愈发坐不住了,急诊室一个好消息也没传出。想到可能是蓄意的意外,钱老年轻时的血性也激发出来了,这么多国家基石一夕之间全部生死未卜!钱老已经想提着刀子找出那个背后的人,直接剁巴剁巴喂狗了!

“老杜,咱们分开联系,大不了我明天亲自去一趟基地!”

钱老头不会真打算拿蘑菇蛋炸基地,一锅端吧!正在担忧的杜老蓦然听见好友的话,错愕地转头看向钱老,见到他怒目圆睁,这是要亲自督查啊!

“你联系院里,我联系国安。”

杜老熟悉好友心意立即拿出电话走到一边打电话,多年的计算领域深耕,他参与多次国安的网络防御和信息搭建,杜老直接一个电话拨到最高领导那边了。

钱老看了一眼老杜,随后走到另一边给侯院长打去电话。没过多久,大家隐约听见钱老爆炸的大嗓门,这嗓门听的杜老愣了又愣,怎么钱老头年轻时的暴脾气也出来了。

“这事三天出不了结果,我上访去!”

“放屁!我辛辛苦苦培养的接班人被害了!你要我怎么冷静!”

“要是查出来,我亲自枪毙那个龟孙!”

钱老对着电话一顿发泄,侯院长耳朵里听着,心里也愤怒。可是他现在这个位置不能像钱老一样破口大骂,钱老能骂他,他总不能去骂天花板吧!

檀健次和王鹤逸隐约听见被害?这事不是意外吗?

钱老和杜老那边正在打电话,手术室大门再次被打开,众人看清病床上的人,立即扑了上去。

檀健次与王鹤逸一左一右站在病床边,着急地喊着王念安。

“安安!”

“姐!”

医生准备说话的时候,猛然见到一个中年男人扑上来,赶紧拦了一下,现在病人可禁不起推搡。“大叔,你慢点啊,病人现在基本全身是伤。”

表叔看清侄女的时候,心里彻底崩溃。现在一听全身是伤,顾不得站在他面前的檀健次,直接把人拉开,激动地轻触着侄女的脸颊。“安安,安安,你别吓叔啊。”

“安安,你怎么头发白成这样了。”

“安安啊,你到底怎么了啊!”

表婶见到侄女的白发时立即扯开儿子,眼泪汹涌而出。侄女怎么成这样了,这才几个月不见怎么头发也白了大部分。

“安安啊,你醒一醒啊,安安啊。”

情绪激动的表叔痛哭流涕,王鹤逸第一次见到他爸哭成这样,身边的老妈也是哭得不能自拔。檀健次赶紧放下卿儿扶住表叔,王鹤逸也把老妈搂住。

谢远则担心人多碰撞到卿儿,立即再次将卿儿抱起来,站在病床尾注视着王熊猫,轻声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说给卿儿听:“不幸中的万幸,肯定没事。”

得福者未必非祸,得祸者未必非福。

钱老听到声音赶紧走回来,听见众人的哭喊,下意识以为爱徒没了。眼前一黑栽了下去,其余人手快赶紧一把抱住,大声喊着:“钱老,钱老!”

杜老这时候也回来了,赶紧掐住钱老的人中:“哎呦,钱老头,没事,没事啊!”这要是有事,也不会从大门推出来了。

钱老听清杜老的话缓缓睁开眼,颤颤巍巍被人扶住走向病床。看见昏迷不醒的爱徒一把拽过旁边的医生:“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瞧着眼前的老者,双目通红骇人,愤怒之色迸发。他赶紧开口:“手术很成功,马上转入重症后续观察。”

医生赶紧指挥别的医生护士转移,今天ICU忙得不可开交,等不及他们下来接了。

“老人家,你别担心,别担心。”医生刚才见过别人对眼前两位老者客气的模样,知道他们身份不简单,说话的语气也比别人客气些。

“安安,你别怕,叔陪着你。”表叔一听侄女要转走,赶紧抓住侄女的手。不管她听不听得见,像小时候她生病一样哄她。

“咱们等几天就出来了,你到时候要什么叔都给你买哈。”

王鹤逸听见他爸的话连忙别过头,擦了擦眼泪。

檀健次扶着表叔,喉咙哽咽似乎火炭灼伤,如鲠在喉,眼泪悄悄滑落模糊视线。他低眸凝视小不点苍白的脸色,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此时被厚厚包扎,微微露出的手臂也被处理过,现在像陶瓷娃娃一样躺在那里,碰一碰也担心她碎了。

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一片一片好像怎么也拼凑不出来,凄霜满地。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王念安推走,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

ICU外也是焦急踱步的人,他们绝望目光中也孕育着一丝不灭的希望,至少现在人还在。

檀健次他们也到了ICU门外,他们办理手续的时候又推上来几位病人,都是同一场意外的伤者。办理完手续的檀健次凝视着那道他目前进不去的大门,那里面躺着他的爱人,他孩子的妈妈,他此生念念不舍的人。

双目失神的檀健次与她一墙之隔,他抱着卿儿依靠在墙面,想离她近一点。

她以前说她工作很危险,她俏皮地说:“檀哥哥,我要是出意外,侧面证明我价值了。”

他当时捏住她脸颊,说她天天嘴上不着调,说些吓人的话。

她不用证明价值,她在他心中无可替代,无价。

可她怎么能这样!堵着气跑了,他还没来得及哄她,她回来却没办法回应他,还让他签下那么多不想签的字。

卿儿乖乖靠在爸爸怀里,戴着口罩的爸爸双目泛红眼泪在眼眶打转,父女俩安安静静待着角落里。

时不时落泪的王鹤逸搂住哭泣的老妈,坐在父母的中间,另一侧的老爸双手捂着脸,三人等在ICU外面。

钱老和杜老上来听到现在不能探视,他们给檀健次和王鹤逸交代了几句,匆忙赶回研究所里。

路上的杜老瞧着身旁拳头捏紧的钱老,他现在是真信好友要拿刀子剁人了,这要是无妄之灾可能大家心里还稍微好过点,可这要是有意为之他也能拿刀子剁人了。

那些苗子可是众人倾注心血培养起来,其中不乏一些放弃国外丰厚待遇回国的人员。

谢远走向檀健次伸手接过卿儿,缓缓对他说道:“她让你们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家里老人。”

檀健次闻言眼泪猛然落下,微微点了点头,哽咽的声音染上沙哑:“她还说了什么吗?”

“她当时已经决定把孩子刨下来了。”

“她问你生日礼物喜欢吗?孩子名字想好了吗?”

他想过很多名字,可现在他只想要她余生平安。 檀健次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有悲痛、有痛苦、有无助、也有对她深深的爱意。

“我会亲自告诉她。”

檀健次说完便走向表婶和表叔,微微抹去眼角的湿泪,走近之后蹲在表叔面前。“表婶,表叔,安安让我们照顾好自己。”

“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和王鹤逸在这里守着。”

王鹤逸见到悲痛的爸妈也担心他们长时间待在这里,心情难以平复,他搂着老妈转头看向老爸:“爸,你们先带卿儿回家,医院人多,卿儿还小。”

表叔听见两人的话慢慢抬起头看向眼前的檀健次,饱经沧桑的眼睛染着悲伤的红色,目光坚定而执着:“健次,安安的头发怎么了?”

侄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白头发?

“她...”

“我姐在美国太累了,熬出来的。”

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表叔真相的檀健次,刚开口,话已经被王鹤逸接过去了,他也只能顺着王鹤逸的话说:“她之前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王鹤逸担心他爸得知真相一个扛不住,立即倒地不起了,赶紧把话接过来。

表叔听见儿子的话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站在檀健次身后的谢远,求证般地看向他:“谢远,是这样吗?”

“表叔,他们说的没错,当时在美国她很累。”

“为了回国,她几乎每天都很少休息,精神压力大,身体经常生病。”

谢远没有犹豫的开口,他用另一套说辞讲出部分真相。那些真相并不是所有亲人都能承受,父母对子女的爱有多深,能承受的范围就有多小。

“这些年,她为了漂亮也怕你们乱想,所以经常染头发。”

“怀孕期间为了孩子的健康,所以才没染头。”

随着谢远最后一句话落下,表叔刚消退的泪水再次浮上眼眶,卿儿听见干爸的话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读书很累吗?妈妈以前说过读书是最轻松且收获最高的事情。

“我的安安啊。”表婶听见谢远的话,立即埋在儿子怀里哭出了声。这孩子吃苦受罪从来不说,累成那样也不跟家里人讲。

“你姐才三十多岁啊,白发比我都多。”

王鹤逸听见怀里老妈伤心的话,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想用诙谐的语气安抚。“我的妈妈啊,我姐以前说白发挺酷的。”

“她之前还染过银发,我姐不在意这些。”说出这句话时王鹤逸喉头也不免有些哽噎,他姐最爱美了。现在全身是伤,等她醒来指不定怎么嚎。嚎吧,天天在他耳边嚎也比现在躺在医院强。

檀健次瞧着眼前两位长辈悲痛的神情,克制着自己的痛苦,再次开口语气轻松:“安安知道你们这么伤心,她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你们知道她的性子,大事通情达理,小事爱耍小性子。”

王鹤逸也恢复成以往吊儿郎当的语气,一手搂着一位:“咱们别先顾着伤心嘛,我侄女也要有人照顾,我侄儿也还在保温箱。”

“等哈我姐醒了,你们病倒了,侄女侄女又瘦了,我头发不要啦?”

“王熊猫那人斤斤计较,瘦一斤也闹,侄儿多重来着?”谢远听见王鹤逸说起孩子,刚才光顾着担心王熊猫了,他没注意医生别的话。

檀健次和王鹤逸.................多重来着?两人懵懵地看向彼此,随后又看向谢远。三人大眼看小眼,眼眸里不约而同划过尴尬。

表婶和表叔听见谢远的话也是一愣,侄孙多重来着?

突如其来的安静..................突如其来响起无奈的童音:“弟弟2750克。”

难怪妈妈经常说大人不如小孩子!现在的场景,卿儿觉得妈妈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五个大人的记忆力还没她好。

“哎呀,咱们卿儿真聪明呀!”谢远反应迅速立即笑着捏了捏卿儿粉嫩的脸颊。

“是呀,咱们宝真聪明。”表叔尴尬后也没那么难受了,瞧着卿儿无奈的模样赶紧把乖孙接过来抱在怀里。

卿儿噘着嘴表示不高兴,他们对弟弟一点不关心:“哼!你们怎么可以重女轻男!”

重女轻男?王鹤逸和檀健次刚准备说的话又再次憋下去了,他们内心还真有点重女轻男。

“乖孙,哪有哪有。”表婶隔着儿子拍了拍卿儿的脸颊,刚才太伤心把乖孙都忘了。

气鼓鼓的卿儿见到眼睛哭红了的舅奶,朝着舅奶伸出双臂。等舅奶把她抱在怀里后,她小手轻轻擦掉舅奶脸上的泪痕:“舅奶,你和舅爷不要伤心。”

“妈妈出来知道你们哭了,她肯定也会伤心。”

“嗯,乖卿儿,舅奶不哭了。”表婶瞧着卿儿稚嫩认真的模样,脸颊上是她柔软小手贴心的动作。表婶破涕为笑,心里暖意流过。

这时候,檀健次忽然接到楼下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的电话,让过去一趟,详细谈一下情况。

一群人急忙赶过去,大家到了监护室门外按响门铃,没多久便有医生出来把他们请进旁边的洽谈间。

“初步检查宝宝在子宫里的发育应该比较好,进一步的情况还需要观察。”

“至少目前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但是母亲出现过休克昏迷的情况,所以不排除宝宝出现过缺氧。”

之所以这么快把家属叫下来,无非是费用问题和宝宝自身情况。未足月宝宝每天花费要上千元,按照目前这个宝宝的情况,选择最普通的治疗方案,足月出院也需要近十万,如果出现并发症等情况,几十万也有可能。

医生边说边准备打量五个大人的神情,五个大人全部戴着口罩,丝毫没有取下的意思。唯一能看出神情的人,只剩下一个粉雕玉琢,白白嫩嫩,满脸期待的小女孩。

檀健次几人认真听着医生的讲述,听见宝宝目前没有出现大的问题也放下心。

“家属你们什么意见。”医生见自己喋喋不休讲了五六分钟了,眼前的几人除了点头,也没人搭话。

“医生叔叔,我什么能见到弟弟啊。”

妈妈说人家讲话不能打断,除非那人不讲人话。眼前是医生叔叔,卿儿认真听完等到叔叔提问才开口。

“小朋友,我马上把监控画面调出来,你就能看到弟弟了。”

医生见到眼前兴奋的小女孩,目光瞬间变得柔软。监护室的监控能覆盖每个保温箱,监护室外的电视屏上滚动播放每个宝宝的状况。一方面方便医护管理,另一方面缓解思子心切的爸爸妈妈,想念宝宝的心。

大家听见卿儿的话,温柔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等到医生把监控画面调出来。

檀健次见到画面上那个小小的身躯,此时安静的待在保温箱里吸着氧,皮肤不像姐姐出生时白嫩,而是绛红色,瘦弱娇小。

他眉头不自觉地轻轻蹙起,眼神中既有难以掩饰的心疼,又充满了无尽的爱怜。檀健次注视着画面的宝宝,想起小不点,心疼快要溢出心房。

“医生,你不用考虑费用问题,我们用最好的治疗方案。”檀健次转头对着医生交代了一句,刚才医生话语间多次说到费用这词。医生话里话外已经把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毕竟医院充满希望也充满无奈。

“我的乖孙哦。”表婶瞧着像小猴子一样的侄孙,眼泪又无法自控地流下来。

表叔望着屏幕想起侄女和乖孙目前的情况,眼眶不禁又红了。

“医生,我们等会下去交费,我侄儿可交给你们了。”王鹤逸听见檀健次的话也赶紧看向医生,他姐拿命生下来的孩子,他说什么也得让侄儿安然无恙。

“医生叔叔,我弟弟疼不疼啊。”卿儿看见弟弟脚上还扎着针,委屈地看向医生叔叔。

医生............“他现在感知还没那么敏感,不疼。”早产儿的很多器官并没有发育完全,但他们和成人一样,会感觉到疼痛。

他这也是为了安慰孩子嘛!

医院收费室的工作人员看着眼前男人,再一次确认:“你交多少费用?”

王鹤逸瞧着诧异的工作人员,他交钱她怎么还惊讶上了?难道交少了?“五十万不够吗?”

收费室工作人员..............她瞟了一眼电脑,刚才有个男人已经过来交了五十万。“刚才有人交了五十万,你还交吗?”

“交啊!”不出意外钱是檀健次交的,他当爸爸,自己当舅舅,不冲突!王鹤逸心想他交钱的不犹豫,她收钱怎么还有犹豫?

还需要等两小时才到探视时间,并且限制了探视人数,王鹤逸和檀健次当仁不让选择留下。谢远提议先把表叔表婶与卿儿送回家,他也要赶回去问问杜老和钱老。表叔原本说什么也不想走,最后还是卿儿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望着舅爷:“舅爷,妈妈说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表叔凝视着那张与侄女一模一样的小脸,哽着嗓子点了点头:“好。”

谢远带着表叔与表婶、卿儿先回家,随后紧忙赶回院里。他刚走到钱老的办公室,蓦然听见里面传来钱老洪亮的声音。

“我不管,所有人全部审一边。”

谢远随即敲了敲门,等到里面回应后开门走了进去。他扫了一眼里面坐着的众人,不仅钱老和杜老在,还有院长以及三位陌生的面孔。

钱老见到来人是谢远,赶紧开口问起爱徒的情况,得知还在昏迷,立即看向坐在他对面三位国安局的人。

“从今天开始三天,三天后没结果,我亲自去国务院!”

钱老已经做好躺国务院门口的准备了,这事必须尽快出结果!

“钱老,咱们多给点时间。”

侯院长连忙走上前替钱老顺顺气,这老同志要是气倒了,他才是要见阎王了。

“什么时间!先不论我学生现在躺在里面生死不明,咱们也必须给抢救无效那两位一个说法!”

不管是不是他倾尽心血培养的人,人家选择以身报国,那就不能让人家寒心,走的不明不白!

“侯院长,今天不是我说,咱们院里的那些管理层,除了搞管理能不能放点心思在别的地方。”

杜老想起今天离去的那两位年轻人,心里觉得惋惜与哀惋。黄金时期的青年才俊,人说没就没!

“我们今天立即开会,不仅要加强反间谍意识与安全的培训。”

“还要对管理层再次重申人员关怀。”

谢远坐在旁边听着屋里人的交谈,随后开口对着杜老说道:“要不,我今天赶去现场看一看。”昨天出的意外,今天赶过去现场应该还残存下些蛛丝马迹。

“不行!”杜老直接一口回绝了,王念安现在还在医院躺着。那边情况不明,他不能再把谢远搭进去。

“对,谢远,你不能去!”钱老也不同意谢远去,没查清原因之前,坚决不能让谢远过去。

侯院长见两位院士被转移关注点了,回头看向国安局三位的时候,脸上可没对待钱老和杜老时的笑脸了。

“三天,三天后我们中科院这边要初步的调查结果!”

正部级和省部级哪怕发展有所差别,可大家也是同一行政级别。

谢远见到其中一位穿白衬衫的中年男人随即站了起来,言语诚恳的表态:“这次意外,大家心情都一样。”

“你们放心,如果真的是人为,我们三天一定给到初步调查结果。”

谢远瞧着这位和侯院长的儒雅气质相比,对方眉目之间还多了一股威严,刚正不阿。

大家交谈几句后,随着那三位的离开,杜老面对谢远恢复成慈祥的模样,连忙问起医院那边的情况,得知还在等探视时间。

钱老和杜老的眼神再次看向院长,院长一看立马懂了,开会!马上开会!这次院里损失重大,他也得抓抓现在的风气了!

这次探视是医院专门为本次意外的所有家属,格外安排的时间,有助于家属逐渐接受现实,减轻心理负担。探视时间一到,王鹤逸和檀健次戴好医院准备的帽子和口罩,穿上隔离衣与干净的鞋套,做好手消毒才走进ICU。两人走进里面见到每个病床边都是各种仪器,两人很快便看到躺在床上的王念安。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病床边低眸望着她,眼睛瞬间泛起雾气。

“我的姐啊,咱们怎么又干到这里了。”

上次挨两刀子进来也没这么惨啊,谁家孕妇活成他家这样。王鹤逸望着他姐戴着呼吸面罩无意识的模样,白发醒目,脖子上的包扎被拆掉了,手术缝合的伤口骤然出现在他眼前。

“安安,别丢下我。”

檀健次想摸摸她,可她脖子上缝合的伤口让他不敢触碰,他微微弯腰握住她被子下的手,不经意看见她被子下的身体,心疼的眼泪汹涌流出。

她手臂也是伤,腹部因为剖腹产也有伤,手镯被取下那道伤痕再次暴露在他眼前。此时全身插满了管子,几乎无处不在,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

“生日礼物我很喜欢,宝宝的名字想了很多,可我总是不满意。”

“你醒一醒,醒来我们一起想。”

檀健次红着眼凝视着她,尽管知道她的情况和有些人比已经好太多了。可身处这种遥遥无期的等待与黑暗,她又是没良心的小骗子,到时候丢下他怎么办?

“姐啊,咱们醒一醒,这个病房弟弟实在是待不住啊。”王鹤逸原本想用平常与她打闹时的语气说话,可是说着说着,哽咽的声音愈发明显。

小不点,眼看风雨全部过去了,你怎么舍得这时候吓我呢?

盼了那么多年的相守相拥,从开始到现在的携手,她的手他放不开,黄泉碧落也放不开。

两人凝视着病床上无法给于他们任何回应的人,眼泪如绵绵细雨染湿口罩也停不下。

“医生!”

两人猛然听见隔壁响起惊恐的叫声,两人慌张地望去,王鹤逸侧身看向隔壁病床,他隔壁病床的监护仪响起刺耳的声音,家属惊恐地拉住隔壁病人的手大声哭喊。

病房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向王念安隔壁床,所有人的心也再次被提起,他们怕他们眼前的一幕会出现在他们身上,他们心里隐隐为病床上的人担忧,他们知道那是他们儿子、女儿的同事,朋友。

王鹤逸和檀健次见到迅速赶来的医生和护士将病床围住,看到他们对隔壁病床实施着抢救,王鹤逸见到医生拿出除颤仪,病人的身体随着仪器动作而起伏。

他背对他姐却慌张地握住他姐的手,眼前的场景让害怕和恐惧弥漫在他身体内。

檀健次也看不下去了,弯腰离小不点更近了。凝视着她苍白的脸颊,说话时已经微微带着哭音,“你别这样吓我,我承受不住。”

“不许丢下我,你听见没。”他抚上她脸颊的手渐渐微颤,手下触感细腻,温度微凉,指腹一遍一遍摩挲过她的脸颊。

“这辈子还这么长,你要敢悄无声息的离开我,我也活不下去。”

“到时候我陪你下地狱,下地狱也要抓到你。”

王鹤逸全然没有注意身后的檀健次,他的目光全被眼前吸引。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医生抢救垂死的病人,他看见毫无反应的病人、着急慌张的家属、与时间赛跑的医生。

一针针的液体通过管子输入病人的体内,一次又一次的心肺复苏,除颤。

仪器里那道显示生命的线,偶尔起伏随即渐渐平息...............

王鹤逸看了一眼那道线,耳边听到刺耳的声音,立马转身死死拉住他姐的手,“姐,你别吓我哈,咱们挺一挺啊。”

“看人妖,上天下海咱们都去啊。”

“你可别这样啊!”

他姐可别好的不学,这时候跑去凑热闹把自己送走了。

“瞳孔散了。”

王鹤逸猛然听见身后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医生惋惜的眼神,他们也停止了抢救。

骤然,身后响起家属哭天抹泪的声音,以及护士安抚的声音,死亡的气息蔓延在监护室里每个角落。

气息还未消散探视时间就到了,护士立即将所有人请出去,他们要消毒了。

檀健次听见护士的声音,紧紧拉住小不点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说好一辈子,你别骗我。”眼泪婆娑的他凝视着她,眼里的不舍与眷念缠绵在眼眸,目光一分一秒也离不开她。

“家属,要出去了。”

护士见到病床边不愿走的两人,只好走近再次出声提醒。

“安安,我在外面陪着你。”

“姐,咱们稳住啊!”

万般不舍的两人,回头无数次才走出病房。走出病房那刻,心里再次变得空落落。

所有家属被随后而来的护士告知,除非接到电话其余时间不用再守候,同时也告知因为病人的情况危重,以后只能一周探视一次,每次半小时。

看不到她,檀健次依靠在墙面,一墙之隔,隔离了他们。她在里面,他在外面,她在里面生死未知,他在外面提着心无能为力。

一阵风吹过,吹起他额前的碎发,眼泪悄然滑落。

身穿白裙的王念安凝视着双眸悲伤充盈着眼泪的檀健次,触碰他的手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

“知道你会难过,所以才没告诉你。”

“没骗你,所以回来找你了。”

虚无缥缈的身形随着周围的走动而晃动,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却穿过她照耀在他身上。

凝视他的淡淡目光,却蕴藉着深邃的爱意。

她的目光掠过他看向身后的王鹤逸。“傻大鹅,你做的很好。”

风吹过,乌黑的发丝随风飞扬,虚无缥缈的身影化为透明。

花影婆娑,随风轻摆,仿佛在低语,花香幽淡,却能穿透重重迷雾,直抵人心最柔软之处,勾起对过往岁月的无尽回忆。

没有时间流动的地方,前方有一人在等她。

“要结束了。”一身白色古裙的“她”,望向悠悠走来的王念安,等她走近后再次开口:“该走了。”

“再等一等。”王念安与她并肩而立,眺望着那道光晕,光晕里是他悲伤的双眸。

“不止他在找你,还有另一个人也在找你。”

王念安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另一片光晕---肖泽。

那封信的结尾:这辈子失约了,下辈子一定来找你重逢。

此时,病床上的王念安身边的仪器猛然响了一声,随即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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