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现实,令人吓破了胆。

什么建功立业,功成名就,统统成了过眼烟云。

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们还年轻!

家中还有妻儿老母,他们不想死!

并州叛军勇武无敌,朝廷大军根本不是对手。

得胜山一仗,走了狗屎运才保住一条小命。

下一次呢?

留在军中,死的人迟早轮到自个——有这种想法的人,不计其数。

只不过,夏朝对逃兵十分严苛。

若是抓回来,便是斩刑。

留下也是死,逃走也是死,但是,逃走还有一线生机。

并州叛军如此厉害,朝廷对付叛军都有心无力,还有精力对付几个逃兵?

逃兵渐多。

夜袭背山村的这队逃兵,便是如此。

领头的,是军中一位伍长。

这位伍长带着手底下还活着的六个人,一起逃出军营。

一路上,又收编了几拨流兵。

原本七人的队伍,逐渐增至三十多人。

领头的,自然还是那位善使弓,可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的伍长。

三十来人,跟着伍长钻山林,掏蛇洞。

冬眠的蛇从洞里挖出来,一刀砍掉脑袋,剥掉蛇皮,一人一段蛇肉。

可冬日山林,缺食少衣。

三十多个汉子,饭量也大,伍长将目光落在了山里的村子里。

背山村,是他们抢劫的第二个村子。

村里家家户户都燃起大火。

流兵们进屋,先杀人,再抢粮,抢衣。

东西搜寻完,再将死人拖至屋中,点上一把火,毁尸灭迹。

伍长站在村子中段,冷着脸。

脚旁堆了大大小小的袋子。

蒸好的馒头、磨好的豆腐,腌好的鸡,挂在梁上风干的腊鱼、腊肉......他弯腰,扒拉着搜出来的食物,皱眉问道,“只有这么多?”

有人答道,“头,满村子搜遍了,只找出这么多。”

另有人接口,“真是晦气,连抢两个村子,都穷得叮当响。就连过年,也才备了这一点年货……”

他们这么多人,这些东西,不过吃上三五日就没了。

“头,这件棉衣干净点,”一位流兵讨好地将一件棉袍,递了过去,“你穿。”

伍长接过棉袍,套在身上,吩咐众人,“罢了,每个人拎一点,走!”

流兵听话的上前,挨个拎起地上的食物,还有人抱着几件厚重的衣物。

还有几位兄弟守在山坳口,防着村民出逃。

衣物,自然是给那几位兄弟捎带的。

一位流兵小跑几步,靠近伍长,“头,我搜的那家,他家人怕死,临死前求饶,我便随口问了一句,这附近可有富足的村子......”

伍长听到这,斜眼看过去。

“那人怎么说?”

“那人说有!”报信的流兵贼眉鼠眼,一脸奸猾,“他说翻过几座山,有个村子叫过马村。”

“过马村背靠山,面朝河,山脚下还有平坦的田地......过马村离镇子也不算远,村里不少人家,都在镇上做工......”

“头,咱去过马村?”

***********************

找他?

薛五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这群孩子。

好几个都很眼熟,似乎是上午桥头,被他吓跑的那群小娃儿。

还多了几个。

“找我?”薛五声如洪钟,“你们这些小娃,找我何事?”

他声音粗哑,正常说话也像打雷。

孩子们虽敬仰英雄,可英雄长得......确实有些吓人。

眉毛又粗又浓,脸上长满胡子,又高又壮......活脱脱像阿奶阿娘故事里,从深山里跑出来的老毛熊。

“哇——”

胆小的铜头第一个吓哭。

又是这小子出岔子......虎子怒气冲冲,回头瞪了铜头一眼。

“铜头,不许哭!”

铜头本就害怕,就又虎子哥吼了一下,更是哭得哇哇响。

被他带着,几个胆小的孩子,也开始哭。

不过转眼间,院子里“哇”声一片。

但院中的其他人,却各干各的。

该端盘子的端盘子,该吃席的吃席,忙忙活活,竟然没有一人往这里瞅上一眼。

一个院子,就像分成了两半。

一半热热闹闹,帮忙的妇人边吃边聊,还极有兴致地喝起了农家自酿的黄酒。

另一半,却哭声震天。

虎子一个头两个大。

“你们,你们别哭了!还没给薛五叔道歉呢,你们哭个毛!”

他气急败坏,“铜头,你快别哭了,都是你,招惹了一圈,跟着你哭!”

铜头抽抽噎噎,“虎子哥,嗝,我,我......我害怕!”

“你怕什么?这是在村子里,在田婶子家,你有什么好怕的?”

铜头哇的一声,哭声又大了。

“我,我娘不在......我,我害怕......哇......”

虎子简直头疼。

“铜头,你快别哭了!”

“你还想不想拜师?我可告诉你,没人愿意收一个哭包当徒弟,大将军更不会!”

铜头抽抽噎噎,“真,真的?”

“我,我不哭,大将军会......会收......会收我当徒弟吗?”

虎子一噎。

他不过随口一说,铜头这小子难道当了真?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薛五。

薛五也看着他。

两人视线一碰,虎子下意识朝薛五鞠了一躬,大声道,“薛五叔,对不起!”

薛五诧异地看看他,又看向细雨。

细雨笑得肚子疼,正靠着大白揉肚子。

过马村这帮小孩子,可真有意思。

铜头那个小子,又怂又菜又爱哭,又爱缠着虎子。

看到虎子对那小子一副无可奈何,被气得跳脚的模样,细雨觉得很解气。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

当然,虎子不是恶人,铜头也不是恶人。

上面那句话用在这里并不太合适,但细雨想不出更恰当的形容。

反正意思差不多。

凑合凑合,用一用得了。

见薛五看她,细雨歪歪脑袋,“薛五叔,你看我做什么?”

薛五指着面前一群孩子,“这群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哦,”细雨眼珠一转,“这帮孩子白日里误将薛五叔认成坏人,他们心有愧疚,特地过来向薛五叔你赔礼道歉,你受着就行!”

虎子在一旁,连连点头。

“对对对,就是这么一回事!”他面带愧色,“薛五叔,我们以貌取人,误将你当成坏人......我,我......”

他再次弯腰。

“薛五叔,对不起,我错了!”

除了那几位哇哇大哭的,其他孩子也纷纷弯腰。

“薛五叔,对不起,是我们错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