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才发生的一切又实在有些超出她的思考范畴,令她一时有点语塞。

她现在感受到对方想要留住她的决心了。用于囚困的法术加了十成的力道,甚至因为主人的心绪过于混乱而偶尔漏出些雷电的波动。好在龙也不在乎这个,勉强皱眉几息后选择了放弃思考破罐子破摔。

“等……先等一下。因为某些原因,我失去了很大一部分记忆,听不懂你说的话。至少先告诉我,你是谁吧?”

5、

真重新抬起了头,表情因为还没从刚刚的慌张中恢复而显得凌乱。

当然,听到这种消息只会让她更混乱。

鸣神主尊尚且没有说什么话,整个净土却忽然刮起凌然的狂风来。乌云一层层倾轧而下,似乎是净土的天空一下子低矮了许多。

能反应主人心情的净土已然忠实的表现出了真内心汹动的情绪。等待了五百年才撷取到手的重逢却遇到这样的意外当然是她难以接受的结果,更何况她刚刚已经情绪上头做了些对失忆者来说不能再冒犯的事了。

真悄悄攥紧了拳头。

“你……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也对,都是我的错,你该怪我的,或许这也是我该付的报偿之一。”

掌心隐隐作痛,她努力吞咽下翻涌而上的情绪,接着尽量平和地回答。

“尽管如此……我当然不能接受你再度离去。或许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些过分了……不要走,我不许你走,你就应该是我的龙。”

“你骂我吧,我不介意。只要你在这里,那就比什么都好。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重新认识。”

她伸手牵住了被她压制住的因此刻状况窘机的克莱门汀。

“叫我真就好了,在你不记得了的过去,我是你的妻子。我一直在等你回家。”

前一句话还是温柔的语调,后一句补充却又带上了些别样的意味。

“你的身体,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的。在你答应除了我身边哪都不会去之前……都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真的心神完全没在意这些句子的内容,她只着意观察着许久没见的龙的面容。

长生种的容颜不会因为这点时光改变,让真越看越觉得离别似在昨天又远隔千年。克莱门汀走出了时光的缝隙,却将那数不尽的过去也一并抛却在夹缝中了。

她忍不住偷偷去想:

“克莱……是因为在讨厌我才会忘掉的吗?”

只是这事现在也无从查证,她便只能去看克莱门汀的话表情变化。

龙从听到她发言里的妻子那句时就显得很惊愕,睁圆了眼睛活像一只努力思考的猫。

大概率是在感叹被自己遗忘的上辈子活的实在是有点超出常理的精彩。

听到后一句带着威胁的发言之后,克莱门汀倒显得更惊讶了一点。她微微蹙眉,似乎在内心纠结着什么。金波流传,似乎是她眼底的水渍要蔓延出来,让真小小的愧疚了一下她完全在迫害无辜失忆龙龙的行为。

当然,这种良心只小小出现了一下。真很快就被一直觉得特别漂亮的眼睛吸引了目光,想着怎么趁机再偷袭一下。

克莱门汀犹豫了半天,面上难得显出了真不曾见过的为难。

“……妻子?”

“……那……唔,便就如此吧,只要你高兴。”

明明是期待的顺从,真的心情却意料之外的跌到了谷底。

她一面伸手去摸龙的侧脸低声叹谓:

“这样你就信了?果然,太容易被骗走了点。”

另一边,她又在心底无可奈何地哀叹。

“就算不记得了也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事,到底怎么样才能抓住她呢……”

6、

克莱门汀自己逻辑倒很通顺,反正已经被知道了弱点还正好被克制,那她也很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罢了。

甚至对于妻子的说法她还是怀疑居多,毕竟此时的她很难想象过去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和七执政搞在一起的。但这也不会影响她的态度,她心如止水的要选摆烂。

面对对方容易被骗的评价,她心中甚至只升腾出一丝不满。

“……那我还能怎么办。说的好像很了解我一样,看起来精神状态堪忧的家伙果然很奇怪。”

她也很难理解为什么自己答应了霸王条款之后对方心情反而更糟,干脆闭上眼不理人。

真反而更乐见她闹脾气,见状也不恼,只反手翻出件信物来。

“嗯……给你看这个,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大概能证明我不是坏人?”

限制稍微放松了一点,克莱门汀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物件。起保护作用的矿石雕刻的镜子泛着玉质的光泽,没有雕装饰的一侧平滑闪亮,似乎是有谁时时拂拭,才使小小的凡物不染尘埃。

克莱门汀在另一面发现几块眼熟的护心鳞片,金光流传的强度也让她看出了制作这东西时自己的用心。

她把护心镜还给一旁期期艾艾瞧着自己的神明,心痛的发现如果对方所言非虚,那她自己其实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真在一边小声嘟囔了一句。

“好像没什么帮助?算了,跟我回去吧。说起来,这代表着什么意思,你好像还从来没告诉我呢。”

克莱门汀心中一片麻木,嘴硬道:

“想送就送了,你管那么多作甚。”

7、

真知道克莱门汀不喜欢没什么力量的灵魂状态,或许是生来傲慢的龙没法接受自己跌下云端的假设。

所以,虽然嘴上放了狠话,但她还是很快就把身体还给了自家恋人,让克莱门汀微微狐疑了一下。

“这样的话危险的可就是你了。其实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我和你印象里的家伙是同一个,就这样把自己放在危墙之下?我看轻信的人是你。”

真不在乎地笑道:

“证据?不需要这种东西,我的心知道是你在我身边。再说,我是你妻子,对你当然不需要有什么戒心了。”

“跟我回去吧,我很想你,我一直在等你回家。”

克莱门汀哼了一声。

“你最好确定自己不是在引狼入室,我可是很危险的。走哪边?”

真觉得这种变扭的态度也让她挺得趣,便回答: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跟我走就是了。现在不如担心一下我会不会把你卖掉。”

“唔……可以牵手吗?”

小小的调侃被克莱门汀自动无视,重新掌握力量的龙当然有自信不会面对这种困局,于是就只回答:

“更过分的事都做了,现在想起来补票了?”

“如你所说,不是妻子吗?”

拂岸的春风染在了真的脸上。她今天大起大落的心情此刻正飞速回升,似乎整颗心都被泡在融融的春水里。她牢牢抓住了克莱门汀的手,摆成十指交握的样子。

“嗯,当然,我们这就回家去。”

似乎是为了让克莱门汀认路,也担心对方出现什么别的应激的胡思乱想,真干脆带着龙一路走回天守阁去。

她绝对不只是想炫耀她天下第一好的龙。

克莱门汀没察觉这种奇妙的用意,但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鲜,她并不讨厌。

之前都忙着赶路和打架,还没有停下来看看没见过的世界呢。

有真指路,她索性没怎么在乎方向,任由自己思维放空了一小会,难得伤春悲秋的想起了些过去的时光,想外面的世界真好。

真在天守阁前提醒她小心脚下,回过神的克莱门汀茫然道:

“我是失忆,又不是失明,你这也太紧张了吧?”

真倒是很认真的回答:

“嗯,我当然知道克莱是厉害的龙。但我想关心你,不想让你受委屈。况且……要习惯完全陌生的地方也是困难的事吧。”

克莱门汀自然不愿示弱,淡淡的回了一句还好,心中却隐秘的升腾出一点被珍重的窃喜。

她当然并不需要这种保护,可也从没人像这样跟她讲过话。

天守的庭院很大,人却不多。真带着她四处转了一圈,似乎真是如她担心的那样在带着龙巡视新领地。

克莱门汀觉得有点好笑。第一次见面就二话不说来给她了那样一个招呼,现在又担心她不习惯陌生的屋舍,这人的用心莫不是也选择性装配?

尽管如此,她还是的确有一点点吃这一套的。她不需要什么怜悯,但也不推拒细处的关心。

以脑力着称的神显然很会规划路径,带克莱门汀看过领地之后,她们最后的落脚点是卧室。

克莱门汀看出了真的心思,但她并不戳破。走到这里,她倒真觉得妻子的说辞是真的了,房间里的陈设并不复杂,但功能区的划分很符合她下意识的习惯,就像是她确实在这里生活过很久一样。

真不知道这种自我攻略,一天下来情绪的过分变化让她精神上有点疲惫,只想带着龙一起进入梦乡。面对因失忆变得过分耿直的龙,她有点不好意思明说,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的暗示。

“快要半夜了……外面还在刮风。”

克莱门汀嗯了一声。

无奈,真只好咬牙主动开口。

“一会就要下雨了,留下来好不好。”

不解风情的龙完全不为所动。

“我不怕水,没关系的。”

真一下子泄了气。她敢肯定龙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不想赌直说这种无礼的话会不会让对方生她气。

当然,她又选择性忽略她见面时的举动了。

破罐子破摔的她用无赖的语气说道:

“稻妻的雨一般都是雷云引起,一会就要打雷了。我害怕,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求你了,我很柔弱,需要你保护的。”

克莱门汀抱臂挑了挑眉。

“哦?这倒是件稀罕事。这位雷神小姐,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

真闭上眼不愿去看她的眼睛。

“我忘了。你只说同不同意就是了。”

龙似乎被她逗笑了,身后的尾巴左右摇曳了好几下。

这人还真是挺有意思的,一边做强制冒犯的事,一边求婉转克制的情。配合她讲的前情提要,倒真像个在情难自制和克己复礼之间摇摆的痴情人。

克莱门汀欣然道:

“我睡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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