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禾想了想,“好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在山里生活,有一段时日从隔壁山跑过来一只老虎,整日在水塘边转悠,我没有机会喝到水,只能在树上观望,渴得不行就吃果子解渴。”她的记忆渐渐回笼,“好像是这样撑了七八天,实在受不了,就抓了几只野兔,把老虎引到大道上去了。后来就没再见着那只老虎……估计是被官道的商旅或者匪徒,给逮了,又或者是回到隔壁山去了。”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学着烤鱼,烤兔子吃。”

清禾想完,那种饥渴的感觉也慢慢消失了。

宁云阑的眼睛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你这么小,怎么会流落山里?”

清禾有记忆以来,就在山里,宁云阑一问,她努力想了想,零星的碎片记忆突然浮现,“我……”

“宁云阑……”狱卒的声音响起,锁链扯开,“有大人要见你……出来!”

清禾和祁宴转头,手握兵器,宁云阑摆摆手,“不用担心……我们会再见面的。”

话音一落,两人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宁云阑进白沙城,并不仅仅是人生一乐这么简单,他是玄翎山中人,知道夙姝在哪里,和白沙城有那么几分渊源也是必然。

门又咔嚓上了锁,清禾放松躺下来,看向祁宴,“你没事?”

祁宴摇头,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状态看似活人,实则只是灵识化成的剪影,肉身还在莱洲海岛,自然不受万缘镜的影响。只是周围人根本分辨不出,这也就解释了自己的相貌为什么会变,清禾为什么认不出自己。

“你的人生,没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么?”清禾觉得无聊,偏对方比自己还木讷,忍不住开口问道。

等了一会儿,祁宴缓缓道,“有。”

“我有个心爱的人,在我离家的时候失踪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离开,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清禾沉默一瞬,“你救我,是觉得我像她?”

“你不像她……”祁宴摇头,“她单纯,不谙世事,一点儿小事都会觉得很快乐……我见她第一眼,就觉得要保护她一辈子。”

“……”清禾苦笑一声,“没有谁能保护谁一辈子……”

“你说的对,我终究没能护好她……”祁宴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

陆家茶行后院的柴房里,祝礼手掌快速在铁锅边缘推捻着茶叶,天色已经暗下来。他的右手因为连续地贴着高温铁锅按压,从一开始的刺痛到麻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炒茶不能心急,只有最自由愉悦的心情,炒出的茶才是最甘甜的。祝礼放平呼吸,只有最好的茶才能救出清姐姐他们,自己不能心急。

陆幽鸣看着心绪不断调整的祝礼,这个少年炒茶的背影,让他恍惚想起了一个人。

茶叶炒出后,经过一刻钟的揉捻,又重复翻炒两次,月上中天,祝礼这才停手。

“这次的茶叶,有些茶芽连着两三个,这样会减少第二茬的茶叶产量……”祝礼说着,将热水倒进茶壶中,手指微微摸索,找到手感微软的一撮,洒在茶壶里,“今日炒茶还是有些心急了,火候的调整,茶叶的晾晒都算不得最佳,请陆公子担待……”

祝礼正襟危坐,倒出一杯清茶,端给陆幽鸣。他在炒茶沏茶时候,不似个涉世未深的富家公子,反倒像个常年浸淫茶道的高手。陆幽鸣抬手接过,指尖触碰到祝礼的指腹,滚烫如同沏开的茶水。

小公子白嫩的双手,如今通红一片。

陆幽鸣把茶杯放在鼻下轻轻闻了闻,微微低头抿了一口。

祝礼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炒茶,不知道味道究竟如何,他眼巴巴盯着陆幽鸣,神色中满是期待。甘甜的茶汁滑入喉咙,隔着氤氲的水汽,陆幽鸣对上那双长被锅气蒸腾半日,微微发红的眼睛。

“陆青……”陆幽鸣突然开口。

“公子……”陆青脑袋一点,清醒过来。

“把他扔到湖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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