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兴三十年十二月,中土紫薇星落陷,大魏孝威皇帝拓跋宏寅夜驾崩,同时间南方朱雀星异常闪耀,直冲定州方向,据说当夜城内金光映照百里。
次日,拓跋宏六岁长子拓跋元诩受命继承大统,年号先德。皇后胡承华为求不死,暗自指使亲近重臣,以新帝年幼需要辅佐为由,力排众议废弃“子贵母死”祖制,晋升圣母皇太后,同时宣布开启垂帘听政。
先德元年二月,北方柔然、南方梁、齐三国悉闻孝威皇帝驾崩,齐齐组织大兵压境,定州节度使李化均临危受命率军出击迎战柔然。
八月,李化均夫人产女消息同着打败柔然的清水河大捷一同传至京中枢密院。
李家先祖为西域胡人出身,百年前躲避战乱迁徙至定州。因祖粗通中原文化,又为人精明,故从刀笔小吏做起,经历四代人的努力,到了他这一代,李氏俨然成了雄踞一方的名门望族。
李化均本人年过四旬,文武双全,心思缜密,且极富才华。他十六岁时便以一篇论实事的《丘沙赋》名振本朝。时任当朝祭酒的李玉李先时观其文章后,称赞他是“大魏小文胆”。说他文中天下之势、合众连横均是别出心裁,亲民,提贤之策,颇有宰相之风。
后因边关战事迭起,国不安宁,孝威皇帝继位后,号令天下举兵迎敌。魏国民风彪悍向不畏死,国内官宦望族子弟均招兵买马入伍杀敌。李化均也随族人征战沙场,数载惨烈拼杀下来,族人十去七八,方才安定北方。
而后李化均辗转跟随孝威皇帝,平定渭州刺史姜汤叛乱。天兴二十年,大破文远城生擒姜汤后,皇帝军前赐李化均统领“虎纹骑”,并授其领定州节度使衔,掌州内一切军政大权,一时间名闻天下。
两份奏本抵达枢密院,院内正堂有一人正斜坐在塌批阅。他是当朝太后胡承华的叔父司徒平章事胡煌。胡煌与太后二人虽是至亲,但做到司徒平章事一职,胡煌靠的却是自己的真本事,他本人朝内口碑也好,是天下皆知的能臣。
胡煌看完桌上的金、红两份文书,略作思量后,便拿起了那本写着李氏产女的红色奏本揣入袖中,径直走向了后宫的慈明殿。
慈明殿是平城皇宫的后宫四大殿之一,是本朝太后与皇帝的休息所在。天兴元年明元帝迁民五十万,建都平城,依泰兴湖平地起了一座方圆百亩的宫殿。历经几任君王,到了孝威帝后,随着国力日益强盛,为了彰显国伟,便派精工坊数万人,历时十年,仿前朝五大殿设计,重新将宫城扩建为内外三重。首重外宫一分为二,最外是演武、祭祀之地,百官处理政务机构在第二重墙内。第三重墙内分为朝、寝两区。朝内设太极殿,乃是百官上朝,皇帝处理军政大事之地。寝区又一分为二,前一为式乾殿和显阳殿为后宫活动、宴请之用,后一组为慈明殿和嘉福殿才是皇帝休息之处。
慈明殿与其他宫殿不同,自孝威帝即位,就是夫妻二人寝宫。说叫殿,实际上是一个自成院落的宫院。殿内引泰兴湖水聚水成池,又从南方运奇石堆叠假山,仿昆仑山巅紫阳宫,在这中州之地称得上是鸟语花香,人间仙境了。
胡煌一早已让小吏去打听了宫内情况,小吏回禀说当朝太后胡承华正在那里监督着幼帝做功课。
临到枢密院门口,忽然一阵秋风吹来,胡煌不禁身体一哆嗦。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对着立于门口值班的小太监说道:“去请王甫大人,就说边关捷报,请他速到枢密院商议主将李化均封赏之事”。
话毕便返身大步走了出去。
通往慈明殿的路要穿过诸臣子每日议事的端阳宫,再走过长长的御道,一炷香功夫才走到目的地。路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均是低首垂眉,排成一队默默前行,偌大的御道上,只有脚步声在通道回响。
胡煌在宫门外等着小太监通报的功夫,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座才半月未来的宫苑,之前满院的参天大树今日竟然全无踪影,地面全部以青砖为底,仅留低矮花卉绿草装饰。他捋了捋胡须暗自寻思“终究是知道处处小心了,但可怜了先皇种了二十多年的遮阴侯啊”想到这里,也不禁微微摇了摇头,露出苦笑的表情。
“大人,太后宣您进去,皇上刚做完早课。”
疾步而出的小太监用只能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转身快走几步,顺带着掀开了旁边门帘。
“麻烦公公了。”
胡煌作揖言谢,略作客套,抬腿便走了进去。
“臣胡煌参见皇上、太后!”
胡煌一进来,但见屋内昏暗,眼前一片发黑,眼角处瞥见一排站立的宫内女官,为了避嫌只敢盯着地面不敢抬头。而后稍停一步定了定神,才朝着约莫着皇上在的位置跪了下去。
“我刚看了折子。”
端坐在龙书案一侧的太后问道。
“额......”
“你们都出去!”
胡煌略一迟疑,胡承华便立马明白了。
等众人走出,胡煌这才略微抬头向里看过去,想找一下他们母子二人的正确位置。
细看之下,只见小皇帝垂手站立在书案前,狼毫笔架在案上。桌上垂着一张十尺见长的银光纸,有一部分超出桌面,倾泻到了案外,余光看见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待扫过书案,与幼帝二人不经意间目光竟然有短暂接触,但又马上分开,胡煌看见幼帝眼睛红肿,应该刚哭过。
“那边生了……密报已经确定,是个女娃娃。”胡煌简单干脆的向着一袭素衫的太后说道。
“嗯!”这一声回答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紧接而来的又是短暂的沉默,胡煌跪在那里不敢说话,其实也是思忖了半天,才觉得这个话题自己不能主动提才对。
半盏茶的时间,太后终于发话:
“此处无外人,叔父年事已高,还是坐着说吧。”
胡煌起身言谢,便坐在了门口的春凳之上。
待到胡煌坐定,胡承华便又问道。
“李家旁支是什么反应?”
“方壶山有无消息?”
说完缓步走出了龙书案,长裙拖地,摩擦着地板发出沙沙的声音。
屁股还没坐稳的胡煌见状复又站了起来,双手起礼。
“回太后,略有异动,私下本州族人均有幸灾乐祸之徒,但成州和盐州李氏未有回应。眼线却讲近几日两家均有家奴出远门未归,想是已经去道贺了。至于方壶山,目前未得任何消息。”
“这成盐两州算是不知进退么?明面上与定州老死不相往来,可只是摆给天下人看的,私底下一直蝇营狗苟,狼狈为奸!还以为朝廷蒙在鼓里!”
“不其山也要盯紧了,不其山掌门张老道不识抬举,放着朝廷封赏不要,非得做那世外之人,然后私底下依旧和李化均交好,来往密切,明摆着在给朝廷做对!”
“臣明白,稍后便再安排手下去盯紧诸人。”
“哼,生了个女娃,生了个女娃......你李化均不能把天下所有的好给占了吧,列祖列宗还是保佑我拓跋家江山的。女娃......女娃......”
胡承华走到书案前摆设的铜仙鹤前,慢慢伸出手摸了摸说道。
胡煌微微低下了身子,算是当作了应和。
“叔父,你说他李化均会不会很失望啊?盼了十年,盼来了个女娃子。我等这天也等了十年了,哈哈哈!“
太后慢步走到他旁边,停住了脚步,将一直站着的老人按回了椅子上。
”本宫说过,没有外人,叔父与我不论君臣,只论长幼。“
“老臣谢皇上太后,此刻另有一事还需定夺:先帝曾言,李家有子,无论男女,皇家必行封赏。太后,此事如今须定夺一下了!”
“奥?怎么个封赏法子?叔父是否有了定论?“太后胡承华慢走几步,转身走回了龙书案旁,眼看着胡煌问到。此时头上的金钗仿佛在笑一样,颤巍巍的闪着金光。
“自古封赏均是依祖制加赐,但从未有过女眷封赏之事,依着老臣看来,以彰显皇家气度,多财帛、饮宴为佳,再加加他李化均虚衔,就是天大的恩泽了。“
这套说辞,来的路上胡煌不知道盘算推演过过多少次了才敢说出来的。他深知这侄女的秉性,虽然知道现在母子二人需要他,即便说错了也不会有任何责罚,但保不定哪天她一翻脸,就成了一条罪过,所以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慎之又慎,拉上了先皇,便是保命的护身符了。
太后略作思量,没有直接回答是否,却突然转头朝着还端坐在龙案前六岁的皇帝,笑着说道:
“皇上,你还记得定州的李大人么,生了一个可爱的闺女!“
“嗷?是那个白脸大眼的李大人么?”
幼帝瞪大了眼仿佛记得一样。
“嗯,是的,就是他。去年入宫觐见,还送了皇上一匹汗血宝马,把皇帝高兴的!”
胡承华说到一半,却转头对着旁边得老臣,音调突然转高说了起来。
“封赏,必须要大大的封赏!哀家需要让这全天下的人知道皇家对他李家的仁厚,让全天下得人知道他李化均生了个女儿!而且哀家还要给他一份大礼!”
胡煌听完,略做思量,突然就后背发凉,此时的老人不太敢往下想了,抬头看向正在笑眯眯看着他的帝后。
“此事由老臣去提拟……”
女人很满意,面前的老人应该也知道,这不是商议,只是她通知罢了。
“那就劳烦叔父了”
“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太后宠溺般的眼神看向小皇帝,然后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白嫩的右手,温柔的滑过那乌黑亮泽的头发,流露出满眼的母爱。
“那老臣告退了”
胡煌不再耽误片刻,进步起身,退出大殿,反身走向枢密院。
皇宫枢密院内,太仆卿王甫已在坐塌上等候许久了。
桌上放着一杯雾气袅袅的蜀地新安茶,茶汤清澈,几点嫩芽沉在碗底,微微散发出一股独有的香气。候在一旁的官员是新上任不久的秘书郎赵轩朗,看王甫多尝了几口茶水,便不等他追问就回道:“大人,这是蜀地独有的新安茶,相较于市面上的剑南茶,要来的更为珍惜。”
看对方略一迟疑,赵轩朗便继续说道:“此茶每年晚春,自蜀山之中的方云山巅所采,茶农自四更上山,等日出时阴阳相交时分,专挑当夜新发的嫩芽采摘所制成,取得是阴阳平和之意。另外,方云山又是传说中道家先圣尹关子升仙前修炼之所,遍山都是仙草兰芝。故此茶烹煮后,品其味淡雅悠长,自带有一股桂馥兰馨的“仙”气。”
王甫自天兴五年举孝廉入士,三十多年来,以“文、食”闻名于京城。“文”自然指的是文章,无论是孕育了天下大半文人的交州、尼山、嵩阳三大官学书院,还是三十九州数百家私学,均是将其奉为当朝文人楷模,更以当朝“文魁”来称赞这位太仆卿大人。
相较于文章一路,王甫却更感兴趣的是饱口腹之欲。这位大人向来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唯好一个“食”字,上至宫中美食珍馐,下到平民家的日常吃食,只要是美食向来不拒。而这以吃喝所做的诗文,比如那首“夜半酣酒江月下,美人纤手炙鱼头”至今仍为世间所传颂。
“哎呀?难怪老夫初尝此茶便觉得与往日不同。不曾想竟是仙山妙品!看来老夫今日有口福了!哈哈哈哈。”王甫听完赵轩朗介绍此茶竟是无上妙品,正是合了自己的喜好,天性洒脱的他,此刻不自觉开怀大笑了起来。
“这新安茶看来是对了太仆卿大人的口味了呀!哈哈哈”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胡煌,刚走进枢密院大门,就看到了坐在客位上大笑的王甫。
“我已经吩咐下了,等会王大人走时给备上一份,这茶可来之不易啊,乃是尼山书院的院主朱元晖朱夫子安排弟子送进宫的,今年雨水欠佳,也就产了五斤新茶,皇太后体恤老臣年迈,就留了一份在枢密院。”
“那我可要谢过胡大人了,哈哈哈哈”
王甫捋了捋修长的胡须,拱手道谢。
“王大人,定州李化均于前日产女,太后已经降下懿旨,要封赏李家,不知大人有何想法?”
待的王甫讲完,胡煌神情一变,张口便说起了刚才的事情。
“想必太后已经有了结论,我们做臣子的,执行旨意便是,能有何想法?”
“不过……”只见王甫顿了顿,又略一侧身问道:“纯如兄,方才听小吏口中所说边关捷报?”
“奥,看我这脑子,轩朗去把奏报取来,此次是边关大捷,柔然阔开部铁骑五千人,于清水湾一处被我大魏一举击溃,十年痼疾一朝痊愈。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哈哈哈!”
王甫接过奏折,细细看完,娓娓说道:“清水湾大捷,对我朝来说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李化均带兵有方,带出来的虎纹骑确实战力不俗,我大魏北方安定百年有望啊。你纳如兄不是外人,此次请我过来,怕不是只说一下这两件事这么简单吧?”
胡煌微微一笑,“封赏之事,太后早已有定夺,我们做臣子的只不过把事情做漂亮就行了,兄弟我想的是封赏之后的事情。”
两个老狐狸相视一笑。胡煌说完,微微挥手,赵轩朗退身而出。
慢慢关上了大门。
翌日,圣旨出宫,飞马奔向定州节度使府,半个时辰后,胡煌率领一队人马也浩浩荡荡出城奔向定州。
定州节度使府内,全府上下正为夫人刚诞下的女婴忙碌着。
李化均此刻刚处理完军事,由百里外大营回府看望母女二人。已年过四旬的他,自出生就生的虎背熊腰,白面豹头环眼,看着外貌粗犷威猛,但私下却又饱读诗书,心思极其缜密。虽然近日虎纹骑虽获清水河一战大捷,但后续之事还需要他来定夺,所以今日忙到申时,才有空回府看下新生的婴儿。
初添新丁,李化均内心是欢喜的。走到寝室门口轻轻推门而入,只见夫人吴氏此时抱着婴儿,静静斜躺在床上与床边的仆人低声说着什么,旁边服侍得婆子丫鬟见他进来,默默作揖道福。
吴氏本名吴月清,是洛州望族吴家的长女,人长得温婉可亲又极其干练。其因机缘巧合,自幼便入不其山学道,师从山主张道一一学十二载,十八岁下山游历时,偶然结识同在游历的年轻李化均,两人同行,日久生情,后经磨难,二人摒弃世间俗念,也没有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她自己做主就嫁入了李家。随夫二十多年,她收起修道的心思,尽心辅佐夫君当起了智囊谋士,李化均多年征战,大半的功劳都和她脱不开关系。
李化均进门走路的声音很轻,是怕惊扰了熟睡的女儿。但初生的婴儿嗜睡,床边母亲的小声言语都没有任何反应,对推门而入的父亲更是听不到了。眼见女儿没有反应,李化均又看了看夫人,确认无事之后,才放心大胆的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吴氏看到小心翼翼的丈夫,掩口微笑,然后挥手摒退了一众仆人。
等到人都出去了,吴氏说道:
“今日有传书到我这,说宫内封赏今晚会到定州。”
“另外,北面飞书,近日有柔然的游韬卫混进南下商队,意图要袭击李府。”
游韬卫是柔然名郁久可汗亲自创立的内卫机构,与北魏签师齐名,都是两朝倚重的情报暗杀组织。
李化均点头知道,未作回应,双手撑床,俯身看着熟睡中的女儿,满眼的宠溺之情。
眼见他不谈正事,床上的吴氏便打趣说道:
“你看咱们的闺女,长得幸亏随我,眉清目秀的。你说那一位会不会见了也喜欢?”
“她?”
“她只喜欢做她的皇太后,享受统御天下,哪会在乎这些?我三人相识近三十年,你能不知她的脾气秉性?”
听完,吴氏又微微一笑。
“夫君这是拿老观念看人呢!”
李化均鼻孔里哼出了一个不屑一顾的音调。
这个语调,惹得吴氏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看来夫君对她成见颇深呀!”
此刻李化均看着熟睡中的孩子,满眼都是父爱。眼见着夫君忍不住要去亲女儿,吴氏怕他真的弄醒了孩子。于是伸手一拦:“你这大胡子别靠太近,小心别把孩子扎醒了!”李化均听完,赶紧往回收了收身子,然后搓了搓手,嘿嘿的笑了两声。
“为夫略微有点忍不住,忍不住,哈哈哈。”
眼见夫君坐定,她顿了顿又说道:
“既然朝廷封赏将至,咱们也好好安排一下,我听说此次随旨而来的是胡煌大人?”
“奥?胡煌竟然能亲自来?”
“是的,但我不知他到底为何而来。你我都知道,我夫妻得女一事,肯定是不足以让他亲自来一趟的!”
李化均看到陷入沉思的妻子,左手伸出慢慢握住了她的手,抬头看向她慢慢说道:
“我与胡煌自豫州相识,已经二十余年,他这人为人谨小慎微却又书生气十足。久居朝堂多这么多年,想来远不知这边疆波诡云谲,时时都是有危险的。我马上让军士传书,吩咐虎纹骑在定州边境迎接等候,尽心保护他的安全。至于他到底为何而来,想来我二人也不必劳神思索,等他到了我们自然便知所为何事!目前我担心的是府内娘子的安全,游韬卫肯定是奔着娘子产子身体虚弱间隙而来的。”
“府内的事情,夫君不必担心,我今晨已经吩咐了李管家,进出府邸的闲杂人等都要严加查验。另外我前日已经吩咐了显儿,让锦绣阁绣衣支的人调回部分回府,配合管家行事时刻提防游韬卫。”
“辛苦娘子了,有显儿和锦绣阁为夫就放心多了。”李化均回道。
锦绣阁是吴月清刚到李家就开始一手筹建的府卫。阁内成员数十人,多为在战乱中死去夫君不愿再嫁的独身女子。阁内四支:听翁专攻消息、绣衣负责武力、巫卫进行刺杀、校事承担决策,四支除校事常驻府内,其余三支分布化州各地,相互之间互不干涉。李显儿是她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二人名为丫鬟实为姐妹,锦绣阁日常运营调度便是由她统领负责。
“你我夫妻二人,说什么谢,夫君辛苦奔波在外,做妻子的也只是尽力为君分忧罢了。万不要说什么谢。”
床边的婴儿,此刻好像听到了声音,被吵醒了。但见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却没有立即哭闹,只是睁着大眼睛,安静的看着自己的父母,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瞪着,让人心生疼爱。夫妻二人也是忍不住相视一笑,心中满满的幸福感。
只是夫妻二人不知道的是,这婴儿自娘胎出生伊始,便已经能听懂人言。
定州城南一百里的四合镇是定、盐两州通向京城的要道,多年前各国还未起烽烟的时候,柔然、吐蕃经营皮货、贩卖牲畜的商人南下必经此处,各地商人旅客往来也常在此停留。因又离着定州城不远,驻军经常巡逻至此,盗匪多不敢侵犯,所以久而久之,便吸引商贩聚集,逐渐成了一座人气繁荣的大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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