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就有些说笑了,按理来说血契的废立确实需双方自愿方能达成,但事实上自古以来都是强者一方说了算,血契签订之后也极少听说有意愿废除,放一方自由离去的。
于所有人而言,一旦奉上自己的血契便是将生死交于他人掌握。此后若不是终身被束缚,便是被直接抹杀,魂飞魄散。总之,世间极少听到有废弃血契放另一方自由的事情。
如今她难得好心将玉笙的血契废除,人家非但不感激,还责怪她,这让她让哪儿说理去。
鬼王被瞪了一眼,反而心情愈发好,语调欢喜的说道:“槐槐向来是心善心软之人,不如再给他二人一次为你将力的机会,也算是赎罪。”
怀瑾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挥手让黄莺将玉笙带回房间,一切等她醒来再说。
唐翼心里还记着方才鬼王所说的名册一事,但看眼下情况并不是他细问之时,于是纠结片刻后他向着自己家主上俯首跪拜,然后跟着玉笙一道离去。小十四不放心,也随他们一道过去,目的是看住唐翼及玉笙。
黄鹂奉上新茶后悄声退下,淡淡的茶香气在殿内缭绕而上。
怀瑾与鬼王二人分坐在高台两边,她见唐翼匆忙离去的背影,不禁勾起嘴角,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对鬼王嘲笑道:“你如此器重的属下不曾想却是个痴情种,他这般为情所迷你也不去管管。不怕哪天我用了美人计让他反向倒戈,成了我的人?”
“我的人就是你的人,何需计较如此分明。”
他都将花名册奉上了,又怎会还计较这些。
当然此举也并非只是为讨她的一时欢心,而是为鬼王殿的未来做筹谋。
他在赌,赌她的仁义。
鬼王殿的这些鬼将,明面上是他的属下,其实心底里他一直将他们看做兄弟。他的身份特殊,一旦被天道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必定招来天遣,介时说不定还会连带这些兄弟一起受天罚。
如今遇到了怀瑾,他总算能为尽心跟着自己的弟兄们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出路。
今日鬼王殿做她的后盾,这个人情她若收下了,那么将来有一日自己受刑罚而魂飞魄散,她就是鬼王殿靠山,能保鬼王殿的势力不会被天地六界清算。
天光初露一线,随着月色渐行渐淡,白雾又缓缓升起笼罩在山间。
正殿内只余她及鬼王二人,鬼王敛袖,将密布周身的黑雾迅速收入袖内,眨眼间便露出他的真容来。
尊贵清俊,冷冽如霜。
在灯火照映下他的五官凌历,棱角分明,只是脸色过于苍白,就连殷红的灯火也照不见半点血色。两道剑眉如墨,斜飞入鬓,一双凤眼微挑,眸似黑玉,中有紫芒隐隐闪过,鼻梁挺直,唇薄色淡。
乌发未束,只随意披垂于背,若能靠近了细看可见发尾处有丝丝黑雾缭绕。
绛红色银线绣忍冬纹的三寸腰封紧紧束缚住玄色宽袖织锦袍,衬得他腰细腿长,外披墨色大氅更是将他的肤色映衬的白晳胜雪。
怀瑾微微侧身,上下的将眼前俊美非凡的男人仔细打量一遍,当下心神微凛。
他的五官虽未大变可气质却前后判若两人,更她与之前在鬼王殿内所见也大为不同。心神震惊之余她方才意识到今夜所见之人,才是鬼王的真容。
若喜爱一身雨后天青色道袍的隐九有妖道之姿,鬼王殿上金冠束发的他有帝王之势,那么眼前这位一袭玄色锦袍,外披墨色大氅的鬼王竟有几分魔尊之相。
她眨了眨眼,歪头看着向对方轻轻挑眉,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轻挑。心道,此人之前在鬼王殿他还心隐藏一二,如今却毫不避讳的显出原形。再联想到方才他说要将名册交出,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如此信任自己。
这似乎不太对,可她又形容不出哪里不太对,只觉得他的信任来的莫名其妙。
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她选择忽视心头那一闪而过的不自在,赞赏道:“他们都说我是鬼妖双修,世所罕见。如今看来他们的目光真是太过短浅了,与殿下的鬼修魔道相比,在下却是不值一提。”
亦或者,是魔修鬼道。
不过,鬼王也好,魔尊也罢,如今谁还能真正分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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