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寺的大门外立着一块半人多高的碑石,经多年风催雨噬已破败不堪,被一堆荒草围拢着,若不仔细看很容易就错过了。那石碑正面刻着兰若寺三个行书大字,背面依稀可见四句诗:

潜心入得空寂地

避离人间烟火气

十念烦恼断舍处

无诤无相阿兰若

因而这座寺庙取名兰若寺。

怀瑾初来时随意瞥了一眼以确定自己所处的地方,当时她并未多想,事后更不曾上心。但几番波折下来,又加之对弥空的身世有些许了解后,她如今再细读起那四句诗,总觉得其中事有蹊跷。

与弥空对面席地而坐,怀瑾的背后是无尽的夕阳,艳红如火,而那一片火光仿佛全都落入了弥空的眼底,染红眼眸,竟让一身佛意的人多出一股莫名的邪性来。

两人在槐树下无声对视着,怀瑾的目光直直望进那片火光里。恍惚里她仿佛又看到此前在识海深处看到的那场冲天大火,以及火海下孤独的背影。

【他在试图闯入我的识海。】

不只为何,心底凭空冒出这句话来。

就好似有人在她心上用力敲打了一下,心脏紧缩起,呼吸微窒。她眼皮轻跳几下,心中对弥空陡然生起警醒。

目光不动声色的从那片艳红明亮的火光里退出,转向他身后的槐树。

两棵老槐树,一真一假,只是她此时分不出那一棵是真,哪一棵又是假。

怀瑾拾起裙片的一片落叶,指尖细细在叶片上抚过,问出心底的疑问。

“你为什么会给寺庙取名兰若寺。”

弥空眼底的火光缓缓收敛,重复清明幽黑,就好似天边的晚霞也已渐渐落尽。但实则不然,夕阳还在,晚霞依旧,唯一变的只有他眼底的那片红。

右手似随意间搭在左手的手腕之上,隔着色泽陈旧的僧衣轻轻碾过那串菩提珠。弥空浅笑道:“阿兰若,佛意为旷野荒凉之处,与那山间景色正好相衬,我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上那样的景色,便在那处建了座山寺。而除此外阿兰若也可理解为寂静修行之地,是以,我给那山寺取名兰若寺。”

怀瑾听后只沉默不语的把玩着手里的叶片,这理由合情合理,合法合规,但就是过于合乎情理反而又让她心生质疑。

她从隐九那里得知弥空本是佛祖座下的得意弟子,只因犯了戒律而被遣下凡尘历劫。此事六界几乎无人不晓,但奇怪的是除佛祖及他本人外,竟无人知晓他当初是犯下何种错事,更无人知晓他这番历劫何时能休。

要知在人间修行是极苦的一件事,这里浊气肆意横生,欲念无处不在。对于生来带有三分浊气的凡人而言并无影响,可对于在佛境这等满是清灵之气的地方修行,又被夺去修为法能遣落凡尘的修道者而言,却是一种永不停歇的折磨。

他们要抵御浊气的侵蚀,防备妖魔的追杀,还要除净心底时不时生出的欲念。但无论他们如何抵御防备,只要在凡尘中待得时日久了,肉体不免会被浊气渐渐腐蚀。

魂魄在生长,身体在消亡。

凡来人间历劫者,皆是一边生,一边死。

其中痛苦只有亲历其中方能体会得到。

弥空在人间历劫千年,就了了承受了这样的痛苦千年,即便是躲在这一方小世界里,也还要每天承受着雷电之刑。可即便如此,他似乎从未思虑过要如何才能重回莲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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