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同志酱!”刚睁开眼睛,耳边传来塔什干懒懒的声音,“今天的早餐是牛奶和燕麦粥。”

“早上好,塔什干。”我习惯性地想伸个懒腰,但是疼痛马上使我放弃了这个念头。今天的塔什干没有再穿厚重的毛衣,而是一身十分清凉的装扮。

哐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金属地板上,哦,是昨天晚上的传呼机,塔什干把餐盘放在桌上,拾起了传呼机。

“嗯?这些花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我印象中昨天桌上并没有这些鲜花。

七到八月,塞瓦斯托波尔的夏季,不过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塞瓦斯托波尔没有特别炎热,塞瓦斯托波尔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有鲜花盛开,现在正是薰衣草的季节。桌上的正是一大捧新鲜的淡紫色薰衣草,一些花瓣上还凝结着露水。

“塔什干今天早上在来医院的路上采来的,”塔什干盯着我说,“同志酱昨天晚上休息得还好吧?”

“嗯,很好,”我咬住塔什干递过来的吸管,从牙缝里挤出来几句话,“不过一直麻烦塔什干不太好吧?医院里其他病人怎么办?”

“医院里还有其他护士,塔什干选修的是军事医学应急护理基础,其他病人都是活蹦乱跳的哦。”她摇了摇头,把吸管插进了玻璃杯里,“同志酱,乖乖便变成塔什干的学分吧。”

“记得给塔什干好评,”塔什干轻轻摇晃着玻璃杯里的牛奶,“还有,今天有重要的客人来访,同志酱记得做好准备。”

“什么客人?”

“海军部队里的军官,具体的情况塔什干也不知道啦,所以就提前装饰了一下。”

“嗯嗯,今天的塔什干也很可爱呢。”

“呜啊,”塔什干有些脸红,“不是指这个,笨蛋同志酱,塔什干提前把病房打扫过了。”

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女孩害羞,有一种小时候恶作剧成功的满足感,让人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

“不过——为什么会有海军军官专门来看望我,还是说,看望所有病人?”

“是专程过来看望你啦。”她左手放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志酱专心喝奶,小心会呛到,塔什干来解释。”

“昨天塔什干向加夫里尔上校汇报的时候,加夫里尔上校很惊讶,还在一边拿笔记录了,然后通知塔什干会有大人物过来见同志酱,需要塔什干保证同志酱的安全。还有——加夫里尔上校特别叮嘱同志酱,不要再到处讲述自己的经历了。”

这让我哭笑不得:“我没有到处讲我自己的事情吧,而且这个保密工作是怎么回事,把我当外星人了?”

“不清楚,不过同志酱自己应该也发现了,同志酱和我们,很不一样。”

这么一说我反而不确定了起来,也许真的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如果因为我愚蠢的问题惊动了北联的高级将领,多少有些滑稽了。虽然自己的记忆如同身上的伤痛一样真实,就算如此又怎么样呢?他们能够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对于他们来说无非是一段奇特得有些荒谬的故事罢了,根本不值得什么海军军官亲自跑一趟,说不准他们来了之后根本不相信,毕竟我除了一件破烂的海军军服和一身的伤痕之外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我没有说谎。

“可是我觉得……他们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我犹豫着提出异议,“也许……就像法捷耶夫警官说的那样,我脑子不清楚了。”

塔什干摇了摇头:“同志酱没有问题,因为,塔什干也记得这些事情。”

有那么一小段时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直到塔什干把吸管从我嘴里拔出来,玻璃瓶已经空了:“同志酱,呆呆的喔。”

“呃,抱歉,可是,你也记得这些事情是怎么回事?”我疑惑地说,“难道说,你也是突然被丢到这个世界的——我是说,如果那场战争真的存在的话。”

“也算是吧,不过舰船毕竟和同志酱不一样,同志酱,是妈妈生的。”

“啊??”我更加惊讶,“塔什干是怎么来的呢?”

“塔什干,是人类制造的战斗舰船。”

毫无疑问,我眼前的是人类最精妙绝伦的工业品,不对,艺术品,无法想象,需要多么强大的材料设计、加工制造以及多么天才的科学家才能够制造出这样与真人毫无区别的机器,我完全没有发现面前的居然是一个人类造物。

“塔什干,能把你的头枕在我手掌上吗?”

“为什么?”塔什干看上去很疑惑,但是还是照做了,乖乖地把下巴轻轻靠在我的手掌上,“同志酱想干什么?”

几根能动的手指体会着塔什干脸颊的触感,并不像钢铁也不像橡胶,是什么新型材料吗?我早就应该料到这一点,从它的神态和动作来看,皮肤应该不是由我能够理解的材料构成的。这种触感,甚至比真人还要光滑柔软。

“唔啊,同志酱你在干什么?!”虽然这么说,但是塔什干没有挣脱,也许是出于机器服从人类的指令,也许是怕伤害到我缠绕着绷带的手。

“好奇怪,”我喃喃自语,“塔什干你的躯体到底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在我们的世界,完全没有这么发达的材料科学。”

“塔什干不是机器啦!呜呜呜,塔什干是人类……笨蛋同志酱……”

“啊,抱歉……”我立即为自己的莽撞后悔了,这么说来,她是人类最巧夺天工的生物工程成果,不过这种技术带来的震撼有增无减。我想起了在莫斯科国立大学一个生物学老教授的演讲,在演讲中,他激动地预言人类未来可以通过操纵遗传物质从而实现人造生命,不过后来他就被米丘林-李森科主义者告密。随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在莫斯科国立大学见过他,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大家都对他避而不谈,就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如今这样伟大的生物就在我的面前,我们这么快就实现了人造生命,而且这样完美!如此说来,或许是我小看了这个孩子,这个新人类,也许有超乎我想象的能力,一个人操作舰船也未必就不可能。不过我又不免有些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就在为战争做准备,为了夺回人类对海洋的控制权吗……就算这样,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

“同志酱,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塔什干气呼呼地说,“这样,同志酱不会是笨蛋吧。”

“对不起,是我误解你的意思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为什么塔什干也会有塞瓦斯托波尔被攻击的记忆呢?”

“这就不清楚了,”塔什干嘟起樱桃小嘴,看上去还是没有接受我的道歉,“笨蛋同志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关于战争的记忆吗?”

“这……可是我确实受了伤啊,总不会是我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吧……”

“塔什干不知道喔,没准笨蛋同志酱其实是变态,一直想找借口对女孩子摸摸,结果被宪兵队当场抓住打成这个样子也不一定哦。”

看上去好像相当不满,这还真是糟糕,不过好在尴尬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我想着该怎么才能让塔什干满意的时候,伊万医生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见鬼!我们医院门口停了十多辆装甲车,我下楼一问还要我签署保密协定,他们马上要到这间病房。”

“稍安勿躁,伊万大夫,”我说,“他们是来看望我的。”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没有事先通知就这么突然来了?”伊万医生汗流浃背,“你这家伙,派头倒是不小。”

“塔什干已经说过了,同志酱是军事机密。”塔什干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已经忘记我出格的举动了。

一阵敲门声响起,伊万医生慌忙去开门,门外是一张北联人熟悉的面孔,这张面孔在伟大的卫国战争期间鼓励着人们坚持战斗,从广阔的黑海到坚固的布列斯特要塞,从被血液浇灌的基辅泥泞肥沃黑土平原到炮火连天的克里米亚,尽管由于一些原因,他在一部分军人那里名声不太好,但是人们都知道这张面孔:

“布琼尼总司令!”我脱口而出。

来者和蔼地点了点头,缓缓走进病房,随后五个人也跟着走了进来,三位身着墨绿色的军大衣,腰间露出黑色的枪套,两位穿着学院里常见的黑色西装打着领结,一男一女,都非常年轻,那位女士甚至看上去比我在年龄上还要小上一些。

“看来您似乎认识我,”布琼尼司令在凳子上坐下,机警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那么我就不自我介绍了,这一位是契尔年科,另外一位美丽的女士,娜塔莉亚,二位都是能源魔方领域的专家。”

伊万医生意识到椅子不够,马上说:“五位稍等,我去借几个凳子。”三位统一穿着墨绿色军大衣中的领队摇了摇头,示意不必,不过伊万医生还是急匆匆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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