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玲珑塔》
“僧人正数玲珑塔
抬起头来看分明
天上看满天星
地上看有个坑”
——西河大鼓名段,马增芬演唱
再次到嘉兴录节目时,贾蓓一见到制片人和导演,就直接发飙了:“有你们这么干的吗?明明那江曼在现场唱的跑调都快跑到姥姥家去了,在场的人可是都听到的,让你们这么一给修音,倒成了我们在胡说八道成了恶毒评审了,要是都这样,现场唱的再滥你们也修好了音再播,那我们以后还怎么评啊?再说了,既然要修音,那为何不一视同仁,只给歌手修不给我修?我现在在网上都被骂成什么样了?!!!”
制片人和导演马上在脸上赔出万般无辜又无奈的笑来:“哎呦,真是对不住了我们敬爱的贾老师!我们也不想这么干啦,而且那个音也不是我们修的,但我们不这么干人家不答应,就不让我们播出,那都是爷爷奶奶,您各位应该也都是有所了解的,我们真是得罪不起啊……”
他们一脸的讳莫如深,我们听完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后来玲跟我说,节目第一期的样片粗剪出来后,江曼那边的人就先要过去看了,看完大发雷霆,江曼更是直接冲进了台长办公室拍了桌子:“这片子你们可不能这么播!这不是丢我江曼的脸,是丢你们星光TV的脸!全国这么有影响力的一个大台,看看你们这后期做的什么啊,你们请的混音师都是哪儿找的二把刀啊,信不信我拿到美国让人来重新缩混,绝不可能是这个效果!我本来都不想参加这个节目的,我江曼在这个行业这么多年了,该拿的奖我都拿过了,该出的名也都出过了,国际上我都是获认可的,当年那谁谁谁能在国际上获奖,本来国家还是要派我去的,我都把资格让给她了,因为国际大奖我已经拿过了,那么好的机会我都能让给别人的,还会在乎你们这个吗?现在对这个江湖我更是早都不眷恋了,好好地在过自己的归隐生活,你们非要找我出来,说的天花乱坠的,结果第一期节目就给我搞成这样,照你们这么播,我不是回来重振雄风了,而是来自毁江山了,你们是跟我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要这么整我吗?我可以不在乎输赢,但我的艺术形象是不容玷污的,我可不是什么初出江湖的小年轻,可以让你们拿来随便玩什么整蛊那一套的,这是对我们这样级别的艺术家的极大的不尊重!这节目你们必须重新调整,待我确认后才能播出,这会严重影响到我的公众形象,不然我们该找律师找律师,美国的大律师那我都是有过友好合作的;该找上边的找上边,你们也晓得的,上边的领导我哪个不熟?”
贾蓓老师那厢还兀自意难平呢,这边厢白飞老师热情洋溢地紧着安慰她,语气里却又难掩几丝悻悻:“贾老师您就别不开心啦,做节目嘛,有争议是好事啊,您看,这次节目一播出,全网都是您贾蓓老师的名字,过去只有我们行业里的人知道您,但现在谁不知道声乐教育家贾蓓啊,可以说这个节目的开门红红的人就是您啊,您看看您的微博粉丝,是不是一夜之间涨了很多?您的培训学校是不是现在突然多了很多人关注?这会儿你趁机多宣传宣传,那后面都是可以变现的啊!您再看看我们,同样大家都说了那么多话,我的话几乎就被剪的不剩几句了,就那么几秒种一带而过的镜头,甚至有的新闻稿里提到我时都只是用‘某男评委’,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完全等于白来了呢!”
贾蓓若有所思,一时间似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Anyway, the show must go on,导演又开始跟我们对这一期要录制的演唱曲目。节目到这里已经是第三期录制了,按照节目的赛制,每两轮淘汰一位选手,两轮成绩相加排名最末的歌手出局,然后下一期会有新的歌手补位进来继续比赛,依次类推。这期补位进来的,是说唱歌手比夫,是先前大火的综艺节目《一起说唱吧》中的热门选手,也正是因为这个节目,说唱这种原本只在地下活跃的音乐类型一下子风生水起,成了整个行业的热门潮流,说唱歌手也成了今年整个行业最抢手的香饽饽,从各个角度来讲,《华语音雄榜》此时请一位说唱歌手来参加,都是合情合理也大势所趋的事情。
录制的程序却还是和先前一样,正式录制前一天先看选手们彩排,然后导演召集评委们逐个分析探讨每个歌手和每首歌中可以挖掘的看点,确定点评方向和话题讨论焦点,第一天的流程结束之后,已经是夜里快十一点了,却又没到睡觉的点,于是有评审提议说一起去宵夜吧,大家都说好啊好啊,于是赶紧叫网约车,车都到了之后,却又有工作人员过来叫住了贾蓓,说导演有事要找,贾老师也只得单独留下。
第二天正式录制的时候,我们就发现,现场的观众突然多了很多兴奋不已的小姑娘,不像前两期录制,男女老少的比例大致是均衡的。工作人员过来帮我们调试话筒时,我们悄悄问了一嘴才知道,原来都是比夫的粉丝。说唱歌手们原本是最鄙视偶像那一套的,可这比夫毕竟才刚刚18岁,一身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劲,很对说唱族群的胃口,自然当他是年少不羁的疾风劲草一样力捧;偏偏模样又生的乖巧俊俏,竟也吸引了大量的猪猪女孩和妈妈粉,为他的反差萌四处惊声尖叫,他越显得对此不屑一顾,就越视他为酷辣扎手的带刺莓果,甘愿为他披荆斩棘。所以,在主持人宣布选手入场之际,“比”字刚刚出口,整个录影棚就迎来了首次音浪掀顶。
比夫这期带来的自然也是一首说唱歌曲《皇冠》,只是,若不是我们每个评委手上都有一份所有参赛作品的歌词,他这一曲下来我们实在是不知道他到底唱了个啥——一是这首歌的歌词本身就特别密,当然,这也说明人家比夫嘴皮子功夫确实厉害,只是嘴一快,而且中间还夹着方言,词难免就很难听清,再加上全程比夫的粉丝都在各种尖叫,这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固然是令台上的比夫更加来劲,各种跟她们互动回应,气氛是高涨到顶点了,台侧的评委们就听的面面相觑:除了尖叫,感觉啥都没听到……
贾蓓老师这次更没客气,直接亮出了三期节目以来她打出的最低分:40分。“作为一个歌手,无论是唱流行,摇滚,嘻哈还是说唱,首先最重要的一点,你得让听众能听清楚你在唱些什么,听不听得懂都先另说,但听清一定是第一位的!你这首歌,全程唱的含混不清,很多歌词在你嘴里一秃噜就过去了,唱了三分钟,等于白唱,我们完全不知道你唱了个啥!”
比夫却显得毫不在乎:“我唱的是一种情绪,我唱的是一种氛围,老师您可能年龄太大了,get不到我们年轻人的点,可能你们那代人唱歌就爱讲个什么字正腔圆,这一套在我们这个时代早就out了,我们年轻人的音乐才不讲这些,不然您问问台下的我的这些粉丝们,他们是不是听清了?”
台下的女孩们马上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是!我们听清啦!”听到女孩们的回应,比夫得意地冲贾老师做了一个“瞧,你看吧”的表情,然后一转身,又冲向台下,用更大的声音:“你们是不是听懂了?”女孩回以一阵一阵更热烈的音浪;“听懂啦!”比夫伴着这音浪,,振臂高喊:“我们年轻人的音乐,要的就是一个——劲!一个——嗨!一个——爽!”在全场又一阵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声中,比夫的兴奋也燃到沸点,拿着话筒对着台下快速绕场跑了一圈,一边跑一边用力地告喊:“告诉我,你们听的嗨——不——嗨?爽——不——爽!”全场的女孩们哪里还坐得住,哗啦啦全站起来了,有的兴奋的直蹦,有的竟泪流满面,然后齐声高喊:“太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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