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子铺子人入场的时候,遗朱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舒适区。
青年卧在和海对望的花廊躺椅上,手里还掂量着顺手拣来的青橘,他特意掩了半扇帘子,眉眼被遮得似有若无。
乔颂找到他的时候就看见这副场景。
闻声的遗朱连掀起眼帘,一见是乔颂,立时想起来他姐要挖人,连忙往躺椅里侧挤了挤。
玻璃门里只有这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乔颂搭眼一瞧就知道他这是在邀请。
但乔颂只是蹲下来,拿走了遗朱手里掂的橘子,缓缓地剥落了外皮,随后又给他递回去。
乔颂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从哪里拿的?”
遗朱指着玻璃门里侧悬的一幅行书:“那幅‘朱乐’和我投缘。”
“挺会挑,”乔颂瞧见了底下的橘子摆盘,笑道,“那个是我写的。”
本来卧在躺椅上的遗朱,霎时间坐起来,追着问:“朱乐什么意思?”
乔颂瞧他一眼解释道:“就是现在你手里这个。”
遗朱听完就往嘴里塞了一瓣,结果酸得齿关都发软,但又碍着是自己的得力干将剥的,又没好意思放下。
他还示意着屋里悬的那幅“朱乐”,顺口捧了乔颂一句:“字写这么好,这本事得跟了你好些年吧?”
乔颂察觉到后又将橘子拿了回来,笑道:“打算过一辈子的。”
—
展览大约只开放到下午五点,但遗朱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准备跟着乔怀月去缇香酒店的海上温泉喝酒。
他邀请乔颂的时候,乔怀月还鄙夷地说他借花献佛。
缇香的温泉池子是临海的,为了围出来最无痕的池壁投了大手笔,平时的旺季还限制入场名额。
海上温泉没有私汤,遗朱游了半晌,猛然间发现自己的隐形眼镜掉了一只。
他从水面上站起来,碎发还贴在额前,随即闭上了那只能破开云翳的清晰眼睛,用模糊到极点的视野瞄准落日。
受视力局限,遗朱从防水袋里掏手机,准备拍完照就走人。
临海的风吹得人摇曳,飞鸥的鸣声犹在耳畔晃晃荡荡,遗朱喝了两杯椰汁朗姆酒,又掉了一只隐形眼镜,总觉得镜头下的照片都兜着醉意。
这闲适的时刻需要降噪,他把镜头朝着乔颂想聚焦镜头。
遗朱:“离我近一点吧,哥。”
刚浴过被落日烫了金的水,遗朱站起身来,连褪色的、失去规矩的头发都要被落日余晖浸染。
唯独他肩颈上的纹身,是乔颂视野里唯一的深色。
乔颂上前侧着脸给遗朱往后拢头发,余光瞥见了那张锁屏的合照,随即要挪着步子往后撤。
“小乔,自己过来。”
闻声的遗朱在心里哀嚎:老天奶还我体贴颂哥。
遗朱赶紧去扯他的手臂,还没牵上却被反攥着手腕。
温泉的温度和手掌的温度大相径庭。
乔颂问道:“看不清楚?”
遗朱看了他一眼,点头。
“但我不顾忌你的话就是这样,”乔颂如实陈述,“又要讨厌我了?”
想起来自己说的原话,遗朱才发现面前的乔颂在摸索着调整他们俩的关系。
不是上下级,也不是合作伙伴。
遗朱:“……不讨厌。”
乔颂转腕换了个动作,说道:“那牵手吧。”
最终,遗朱上岸就是由乔颂领着。
温泉池是天然屏障,但是岸上来回的男男女女目光掠过,遗朱还是能察觉到的。
毕竟他跟前坐着一位名媛圈烫门。
好奇心驱使下,遗朱问乔颂:“你活了二十六年,没有喜欢的人吗?”
乔颂即答:“没有。”
“好闷啊,真的一辈子和字过?”遗朱不可思议地添上一句玩笑话,“你选好和哪几个字过了吗?”
乔颂太知道爱慕是什么样的眼神了,而遗朱对他,一丁点儿也没有。
他笑着唤了一声遗朱的大名,好像对这越界的问题毫无察觉:“乔遗朱。”
遗朱接话:“这多不好意思。”
此话一出,遗朱倏忽之间发觉自己实在有所长进,居然连乔颂都敢剑了。
但又转念一想,自己把十项全能的乔颂留在手底下简直是暴殄天物。
遗朱叹息着说:“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乔颂帮他端回了岸边的杯子,声调平缓又理所当然:“有些东西天生就会。”
瞎说。
遗朱不信:“比如?”
阵阵飞鸥鸣声掠过,乔颂又稳又清越的声音递到耳边时,遗朱却坚决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说:“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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