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到王郢等人渡了河,自后方追赶,他们必定丢盔弃甲,发足狂奔。若是一千人散开各自逃命,则更是无从找起,也难查王郢会混在哪一支队伍中。
垂眼看向树下不远处正在渡河的军队,梅岩虚沉默片刻,道:‘秦堂乙交给我,安仁义、仇殷以弓箭袭扰,寨柳明、阳叔子、莘七娘拖住王郢四人,陆佑劫、安重霸带着剩下几个小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等天英星。’
‘动手!’来不及等其他人应答,梅岩虚话未讲完,身形已如满月弓弦脱手,径直向最前方开路的木筏纵去。
秦堂乙从未发现自己警惕性如此之差,许是因为太久不需要做斥候探查敌情,他此前便没有察觉那太湖上突然出现的商船,这一次也是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竟躲着整整十几个人。
倒也不怪他大意,他们这里再怎么说也有八百人,更何况其中还有他这个高手坐镇,少说也要派几百人追击才可胜。而如此多的人行动,极难瞒过战锋队的眼睛,更不可能悄无声息来到离他们如此近的地方。至于十几人来,只是送死罢了。
一场大败仍不改轻敌,秦堂乙被梅岩虚一脚踹趴在木筏上,被人踩作踏板借力推筏入水,飞箭般滑离岸边,不冤。
还没等王郢等人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脱离了秦堂乙的保护范围,而不受猛虎利爪威胁的豺狼,没有半刻犹豫便杀入羊群。
王郢早被吓破了胆,听见混乱同样没半刻犹豫,掉头就跑,贴身保护他的赖强槐都差点没追上。
然而还没跑出去三步,已被一箭封了前路。
箭杆和尾羽还在颤栗,刺破耳轮的嗡鸣尚未消散,扁平箭头铲起的沙土随着咽口水被下意识吞入腹中。
虽稍纵即逝,但王郢的眼力还是窥见了那没入脚下的箭头全貌,不足两枚铜钱厚度,却足有碗口方圆,月牙形,势大力沉。他方才再向前半步,怕是脖子都能削掉半根。
远处,安仁义正自仇殷手中接过杆寻常羽箭,随手射断一根砍向陆佑劫的手臂:“可惜。”一击不成,他二人再没迟疑,立即收拢弓箭,换一处栖身。
那边陆佑劫借着羽箭之势一剑将来者洞穿,来不及看他嗜血的表情因疼痛扭曲,更听不见那人跌倒在地痛苦的呻吟,忙顶着满面热血,反手劈开砍向刺羽的长刀。
无暇道谢,刺羽短刀脱手重重掷出,扎穿一人的喉咙,将卡在左臂的长刀拔下,再度扑入人群。
通常来说,伤亡超过一成就会溃败,王郢这支胆气已丧的队伍更是如此。甚至不需要出现伤亡,仅仅是看到有人向他们扑来,不等确认人数,已经有丧家之犬慌乱间跳入水中,于恐惧下被无情浪涛吞没。
除寨柳明三人死死围住王郢之外,其他人根本无力形成合围,自然有无数残兵落荒而逃。
纵如此,也是尸横遍野,血染慈溪。
而他们的头领、前狼山镇遏使王郢,现在根本无暇顾及那些鸡犬。
他自己当然已经万念俱灰,完全是闭目待死了,但他手下的三个人还不想放弃。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想与不想就能改变的。
寨柳明三人原本实力就与对方相差仿佛,就算加上王郢也只是略逊一筹,更不必说配合默契,还有安仁义弓箭相助。
“阳兄!”寨柳明蛊虫沿方衡长槊而上,令其中反应略慢三分。
“省得。”阳叔子看准机会,剑自左侧刺向其肩胛。这一剑避其右侧锋芒,直击其薄弱,长槊需双手持握,虽左臂折断不如右臂杀伤有效,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这点优势也足够了。
“什么?”方衡还待躲开,足下已被寨柳明埋根不得变换步法,远处莘七娘铁簇射来,为避毒箭,彻底失衡。
“哇啊啊啊!”那边阳叔子一触即走,半点不与方衡纠缠,剑花一挽,直刺向赖强槐后心,魏救赵,逼得他不得不放弃攻向莘七娘的一锤。
寨柳明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格开长槊的弯刀画出一道残月,轻易割开了方衡的喉咙。
短短一个照面,王郢已失一员大将。
木筏之上也是战至白热,这里距离太远,便是安仁义百步穿杨也不难保不会失手,再加上梅岩虚和秦堂乙都不是庸手,变招极快,旁人就是想插手也难。
好在天市垣尽得不良帅真传,如此险象环生之地反是她的主场。
“这是......什么东西?”秦堂乙拔下中府、云门两处的细针,发热、恶寒、气喘、汗出,邪气入肺,已经严重阻滞他吐纳行气。直觉告诉他,就是这针的问题。
但,怎么从未听说江湖上还有这样邪门的功夫?隔空点穴,断脉化气,真能做到?
梅岩虚可不管他心里多少九曲回环,见一个浪头打来,便借势跃起,引得足下竹筏失衡,指缝间华阳针暴雨梨花,逼得秦堂乙不得不将两板斧舞得密不透风来防。
不良人全神贯注,王郢军慌不择路,谁也没注意到那艘巨舰是何时出现的。
只在震天的喊杀声和地动山摇的奔袭下才恍然发现,孙深意的援军,到了!
攻敌于半渡本就是痛打落水狗,两面夹击就更是稳操胜券,更不必说一方有船一方无箭。
才一轮剑雨王郢军已死伤数十,剩下的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作鸟兽散。
孙深意领众人将王郢几人团团围住,为不至逼得困兽犹斗,孙深意止住欲作围剿的手下,独自上前:“牛阶、赖强槐是吧?”
“呸,叫你爷爷作甚?”牛阶倒也是条汉子,临死之际手中刀竟没抖半点。
“二位好汉,那王郢不过是个屠猪卖酒之辈,欺世盗名,不值得二位效忠。”孙深意不见生气,反而微笑道,“二位若是肯弃暗投明,在下可保二位无虞。”
“无虞?”赖强槐讥讽一笑,抬脚踢开足下还握着锤柄的断臂。
“自然,这断臂无法重生。不过我却另有秘法,可为壮士接上木肢,虽不敢说恢复如初,但绝不影响行动。”孙深意再度语出惊人。
“这......”赖强槐迟疑了,断臂处尖锐的疼痛正提醒他最好慎重考虑。
“杀......”这一声扭曲的哭号不知是从谁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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