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市区的仁安孤儿院里还亮着彩灯,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冯院长,你看看我叠的小花好不好看啊?”

小女孩高兴地举起折纸给站在一旁的女人看,也就是她口中的冯院长,冯思娴。

冯思娴神情严肃地看了眼手表,转头看向小女孩的时候,脸上又马上有了笑容。

“好棒啊,可是今天太晚了,先去睡觉好不好?杉杉肯定乖乖听话吧?”她摸了摸名叫杉杉的小女孩的头,轻声说。

的确很晚了,她花了半个多小时亲自把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哄睡着以后,赶忙开着车回到家。

平常进门她都会先仔仔细细地洗手消毒,但这次却连鞋都没换,还急着冲进书房,把摆在柜子上的一张已经很干净的遗照拿出来,面无表情地用纸巾擦了又擦。

遗照上那个眯着眼睛笑的年轻男生,是她已经死去的恋人,卜骏驰。而今年,2024年,正好是卜骏驰病逝的第四年。

冯思娴忙工作忙了一整天,终于找到时间和他单独呆一会儿了。

卜骏驰儿时在仁安孤儿院住过几年,因为之前那个不负责任的院长吃了不少苦。可即便如此,那颗善良的心仍然驱使着他在生活渐渐变好之后,好几年如一日地带着日用品和玩具去看院里的孩子们。

在他死后,冯思娴很好奇地去了那里,却发现院长跑了,那儿没有一个工作人员,年龄小点儿的孩子身上甚至爬满了虫子。

到处破败不堪的画面她不敢多看一眼,但她也绝对不是能对这种情况冷眼旁观的人。她决心把原本要给卜骏驰的爱,分给无数和曾经的他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很快,冯思娴成为了新的院长。后面几年她为孤儿院的孩子们建教室和操场,还送出了几个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

记者尤其喜欢这种人物,经常来采访她,介绍词一般是这样的“毕业于北大中文系的名推理小说作家,买下孤儿院只为做慈善”。

而卜骏驰,认识他的大人们,平常都会感慨他这样一个水灵又秀气的孩子,人生怎么会这么跌宕起伏——

亲生母亲生他时难产去世,身为警察的爸爸也在他十岁的时候牺牲。在那之后他就去了孤儿院,也无奈放弃了从五岁就开始学习并深深热爱的中国舞。

孤儿院的日子很难熬,所以他拼死拼活地逃出去了,逃到一家民宿打杂工。

那是2014年的冬天,16岁的他在民宿餐厅遇到了20岁的冯思娴。

本来那天他只是去餐厅帮忙,但当他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双脚就像被定住一般,脑海中只剩下她的声音在回响。他沉醉于她的一颦一笑,大冷天激动得出了一身的汗。

但他随即又低下了头,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冯思娴的家室背景呢。

那一年冯思娴已经发布过不少作品,名校就读名牌傍身,无论是学历财富还是背景长相都处于金字塔顶尖。

而冯思娴却是因为那股沁人心脾的气味而注意到他。她在吃饭,在甜腻的蛋糕香味中突然闻到一种香气。

那不是任何花或者果子的香味,那是独一无二的,叫不上来名字。

她抬起头,毫不犹豫地确定卜骏驰就是这香味的来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正偷看她的他。

短短几秒的对视,结束于卜骏驰的落荒而逃。

她当然追了上去:“我想请你喝杯茶,可以吗?”

她帮他解决麻烦,请他喝热饮,和他聊天,一来二去后,两个人的心越来越近。

最终,冯思娴的父母收养了卜骏驰,送他去艺术高中继续学习中国舞。

卜骏驰也很争气,以专业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北舞,也参加过大大小小几百场比赛,拿了不少冠军。

但谁能料到意外总会在人非常幸福时到来,而且来得比急刹车还猛——他在22周岁生日那天晚上确诊了胃癌。

从小颠沛流离经常吃不饱饭,他的胃早有了病根,确诊后没过几个月就因为病情恶化离开了人世。

爱人离去的这四年来,每当夜幕降临,所有高楼大厦一层又一层地关上灯时,冯思娴就会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沉默不语地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一片,看到凌晨两三点才去睡觉。

她早就不哭了,眼泪已经流干了,想哭也哭不出来。

之前卜骏驰喜欢躺在冯思娴的腿上,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她的肚子,冯思娴总是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任由他撒娇。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几乎每天都形影不离的那些画面,是她一停止忙碌,脑海里就会自动播放的。

擦完遗照,她把他贴在胸口,深深地呼气吐气来平复情绪。

如果可以,冯思娴绝对会把和他相爱的这一段记忆删除。她只想好好照顾孤儿院的孩子,好好写书,不想被其他的事情牵绊。

算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好好的。她脱下大衣去厨房准备晚饭,这种时候找点事情干能不那么难受。

坏掉的菜叶沾了冯思娴一手,厨房的水池又坏了,只能去厕所洗洗手。

前脚刚迈进厕所的那一瞬间,她被一束极其刺眼的亮光照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未知让她充满疑惑,而且即使她非常用力地闭着眼,也还是感受的到那束能把人照瞎的强光。

忽然间,这个小厕所里又响起了类似于吹风机工作时的声音,只响了几秒就停止,光也紧随其后消失了。

她缓缓半睁开眼,看到一个比她高半个身子的椭圆形黑洞,里面还有大大小小无数个漩涡在旋转。

冯思娴以为是幻觉就用力眨了眨眼睛,然而这个黑洞还没消失,她又伸出手去摸,发现手竟然伸进黑洞里不见了,她把手伸出来,往后退了两步。

黑洞里毫无预兆地刮出一阵大风,把她卷到了里面。

无穷无尽的黑暗展现在冯思娴眼前,她摸着黑随便乱走,走了很久还是没看见一丝光亮。

就在她叹了口气,哑着嗓子吼了一声的时候,她整个人突然飘了起来,以只有在高速上才能体会到的速度极速前行。

紧接着又是那束光,她还没来得及闭眼,就摔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这又搞什么幺蛾子,还真是没完没了,冯思娴不想起来,连眼都不想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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