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的会议室里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年过中年的组长在讲台上指着ppt发表激情四射的演讲,并不时配合夸张的身体姿势和面部表情,以表示自己的专业程度极具值得信任。他的衣服永远看不到一丝褶皱和多余的灰尘,仿佛在每次出门前他都会特意交代夫人用熨斗把他的正装烫得一尘不染。他的工作风格也是主打一个仪式感,在大家都用电子邮件提交每月报告的时候组长还是坚持使用纸质打印的方式,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提交报告是一件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而纸质报告最能体现它的重要性。”组长早些年在组织里工作,专门负责起草文书和传达报告,后面才转到了这家公司,我和其他同事有时就私下议论组长这种形式风格是不是他在组织里面带出来的。

公司的老总特别看重组长的演讲才能和严谨的风范,公司里面的小型总结会议一般都会交代组长来给我们开展,组长深受感动,在每次会议前都会大作准备,可惜组长不太喜欢与时俱进的风格,他看不惯我们这些年轻人塞满各种效果的展示ppt,组长的ppt永远是简单的白板加上几张图片再配上一些文字和数据,一眼就能看到头的那种,但组长有独属于他的会议技巧,他总能用简单的几页ppt配合他精湛的演讲能力讲上几十分钟。

我们也向老板吐槽过组长开会时候的长篇大论过于枯燥,结果老板慷慨地向我们做起了思想工作:“这就是老一辈人的风范啊,你们要多向组长学习,对你们未来有帮助。”老板当然觉得老一辈的方式很酷,组长讲话的时候他又不亲自过来,受累的都是他手下的小弟。吐槽归吐槽,我们还是得忍受每个月开始时组长在总结会上的长篇大论。

我坐在中间排的位置找了一个组长看不到的位置开始玩手机开小差,“张先生,昨晚过得可安好?”龚小姐的信息跳了出来。后面带着一个吐舌头可爱的表情。

“看来昨天某人的突然离场让龚小姐担心了呢。”我回道。昨天的事情好像一场不稳定的梦境,充满了说不出滋味的异样感,习以为常的工作和生活在某一刻让我觉得如此不真实。还有那条再普通不过的Pandora手链,我非常确定自己从未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见过,但龚小姐打开礼盒我看到它的时候,那种深刻失神的感受却是极度真实的。我只能找个借口落荒而逃,就好像内心在恐惧着什么深不见底的黑暗,就好像龚小姐打开的不是礼盒,而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释放了里面的恶魔。

“放心啦,我现在好得很,有空再请你来我家吃晚饭,就当是昨天临时跑路的补偿。”编辑完信息,我又在后面加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发送了出去。龚小姐喜欢在发完信息之后带上各种风格的表情包,有时候是小孩子的动态GIF,有时候是不同表情的熊猫头。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发信息给她的时候也在后面加上一个简单的表情。“哇,你的表情包怎么用来用去都是这几个小人头像?我都要看腻了。”龚小姐有点嫌弃,听完我默默点开了收藏的表情看了一眼,不能说是不多吧,能用的好像也就那么几个。截图发给龚小姐后对方也沉默了,仿佛在思考为什么我一个风头正茂的年轻人手里没有几张发得出去的表情,“好吧好吧,我原谅你了,就当是你在收集表情包这方面没有像我一样傲人的天赋吧。”随后便是连续十几张表情包大图刷屏了我的手机,“喏,这些给你收藏自己用,下次给别人发信息的时候别老惦记着你那些默认小人头像了。”龚小姐的语气慷慨得颇像一个不知道钱为何物的富绅随手甩了几万块小费给自己一个月几千块钱工资的手下。“收到收到,感谢龚小姐的赞助!”手下当然得感激涕零,给富绅留一个好印象等下次他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自己又能收获意外惊喜。

在讲了二十多分钟后,组长大概是已经有些自我感动,觉得同志们都在自己的动情演说下领悟到会议的精髓,遂满意地收起了手中的演讲大纲,微微鞠躬致敬结束了演讲。

“天哪,这老家伙终于消停了,他再讲多几分钟我的狂躁症就要发作了。”邻座的伊焕洋把耳机摘了下来,右手不断轻揉着太阳穴,一张俊脸上尽显被摧残过的沧桑。“张轩笙,你是不是在跟妹子聊天,最近老看到你盯着手机屏幕傻笑,”他把头探了过来,脸上挂着一丝欠扁的坏笑。“快给哥们介绍一下你的新相好,一起乐呵乐呵。”“滚啦,哪有什么好看的,我在看搞笑段子不行啊?”对于伊焕洋的德行我早已经见怪不怪,一手把他贱兮兮的脸蛋按回去座位。从我第一次见到伊焕洋起,这个人过度自来熟的性格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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