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闻言大笑,拍了拍刘邦的胳膊:“兄勿要多礼了,来,大兄登车,与弟一同入城。”
说着,不顾刘邦的推辞,攥着胳膊就把刘邦拎上了戎车。项羽是什么力气?刘邦全无抵抗之力,也只能半推半就的与项羽并肩站在了车上。
三十多万大军,就算雒阳城广大,要是全都入城,也会把雒阳弄得鸡飞狗跳。所以,只有项羽所带的六万多楚军跟随进城,其他诸侯军在城外分方位扎营。当然各诸侯军将领都跟着项羽进了城。
项羽先命刘邦带他去看粮仓,在扎堆建在一起的八、九个仓场内看到总数有二百多的粮囷(一囷三千石)后,项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些粮食总算能让包含刘邦军在内的四十万大军支撑一个月了,加上项羽军中还带有十日粮,以及虽然赶不上消耗但仍在从齐、楚不断补充运来的部分,应可支持两个月的战事所需。
如果能在一个半月内打进潼关,关中的粮食大大地有,就不存在粮荒了。可如果打不进去呢?
项羽使劲晃了晃脑袋,还没开打,先不要去想这个。
一圈转完,所有诸侯军将见到粮食都有了底气。等一起随同项羽来到三川郡府大堂坐定,还没等项羽说话,这些军将就七嘴八舌的开始向项羽请战。
项羽满脸笑容的抬手向下压了压,下面安静了下来。
“函谷道狭,其后的潼关也筑于狭路之上,因此现有四十余万大军一是无法尽得其用,二则各军也不能一齐往函谷,是否需要分一路军取河东入秦,各沿途关键重城、粮道等遣军控制,都需要具体进行调配。还有因秦人西逃而放弃的山东各郡县,也要尽快占据,这都需要诸将齐心协力,各尽其能。”
这话是啥意思?大堂上的诸侯军将领有点发懵。从洛阳向西至函谷关这一路,需要分兵占驻关键城池如渑池、新安、陕县等,这容易理解。占据秦人放弃的山东郡县……难道还没打入关中,就要先开始分封分赃不成?这个项籍难道根本不再理会怀王而要自行决定山东归属?
“本上将已与次将增,”项羽不管这些诸侯将领怎么想,向范增摆了摆手,“商讨过如何调配兵力,现在就由次将增将结果向诸将告知,若有异议可以共同商讨。”
诸将立即屏息静气。
范增笑容可掬的看了看诸将,有意无意的瞟了刘邦一眼,望着案上摊开的木简开始分派:“伐秦,粮道最为要紧,我军之粮秣补充主要由赵、楚、齐三国提供,殷地处于关键位置,就由司马卬领万卒驻殷。”
司马卬倒是没啥意见,站起来行礼:“属将遵上将军令。”
“三川郡既是重要粮道,也是屯粮之所,从荥阳到雒阳这一路的先锋,都是赵国将军申阳担当。既如此,将军阳可领二万卒,使三川郡各城都归于诸侯军,如何?”
申阳为张耳宠臣,随项羽攻秦,史书中他作为先锋首先攻下了雒阳一带,然后在河水迎接项羽,被封为河南王,以雒阳为国都,刘邦与项羽开战之后投降刘邦。
范增的这个调配方案一出,刘邦和张良的脸色都不是那么好看。可因为刘邦先夺雒阳的举动恶了项羽,这时都不太敢多事。
范增在宣布调派申阳取三川时,两眼紧盯着刘邦和张良,看他们面无表情跟没听见一样,心中略有得意:让你们抢,偏不给你们。
项羽多少有一丝歉意,这地方原本应属韩国的:“韩相良可有什么不同意见?”
张良看项羽点将,连忙说道:“韩王当初能至颍川复国,全靠武信君赠以兵卒,因此属将可代大王承诺,全听上将军安排。”
项羽微微颌首不再言语。
范增见没有产生争执反而有点失望,心说那老朽就给你来个狠的!
他抬头望了一眼项羽,然后用最若无其事的语调说:“南郡临江水,为防范秦人由巴地顺水而出,需要驻军。”
刘邦的再努力克制,听到这话克制不住的脸色也变了。
项羽又非常适时的插进话来:“兄季在南阳留有多少兵力?”
刘邦患得患失起来。
说留了三万,项羽也不可能把南郡给他,反而会将这次带来的六万卒都夺走,自己岂不是要光溜溜的回南阳?
“上将军,属将在南阳留有万卒。”刘邦咬着后槽牙的挤出一句话。
“哎呀,那就没有足够的兵力再控南郡了。”范增一副遗憾的样子:“上将军,属将记得将军共敖是南郡人,不若就由其领卒万五,即刻赴南郡?”
项羽眼中锐光一闪而没,看了看刘邦没有说话,就做出一副很勉为其难的样子点点头:“次将军就如此安排吧。”
刘邦心里这个苦啊,不自觉的就转头看了看张良。张良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轻轻摇头。刘邦见张良如此,大约他心中已有计较,于是神色化为坦然。
范增黑了刘邦一道,见刘邦毫无反应,心里不免颇为佩服并更加警惕。
范增在项羽领诸侯联军追击秦啸军的过程中,就已经开始考虑山东日后的走向。
是否能灭秦?范增没有把握,尤其王离在巨鹿甬道被断后并未花大气力来夺,反而就此迅疾退兵回返关中,让范增头大。这十七、八万百战秦卒缩进关中据守的话,以险关著称的函谷关根本就是牢不可破。
然而灭秦做不到,重划山东势力范围做得到,因为秦人都缩回去了,山东大地上最强大的力量就是由项羽率领的楚军。至于魏王豹、韩王成、赵王歇、燕王韩广、张耳、陈馀、齐国田氏、臧荼之流,都不值得花大力气应对,唯有这个刘季,让他颇为警惕。
刘季一直就没强大过,可就是这么弱的一个小亭长,麾下却有好几员猛将,现在又多了个本为韩相的张良做谋士。
范增就想不通了,这样一个土包子为啥会有这么多人愿供驱策?结果是,这个刘季从芒砀山中流匪变成了沛公,然后又变成了砀郡长+武安侯,最后又成了“怀王之约”中有机会与项羽抢夺关中王的内部竞争对手。
单从刘邦在现在自己不给其盟友韩王成三川之地,又直接从其手中夺走南郡,而此人竟然处之泰然,就不可小觑!
“武安侯向上将军进言兵分两路,”范增的想法一闪而过,继续调派着:“认为四十万大军在函谷关前也施展不开,上将军认为很有见地。武安侯此番从南阳带军六万,应可攻破轵关入陉,但过陉后入河东一路西伐就显得兵力不足了,所以上将军想由武安侯再将二万魏军纳入麾下,由魏将军柏植率领,听武安侯军令,不知武安侯意下如何?”
范增话音刚落,比较靠后坐席上的一个雄壮将军就站了起来,遥遥向刘邦一礼:“属将愿从武安侯伐秦,听令行事。”
这对刘邦倒不是什么坏事,所以他立即向柏植还礼:“能得将军助力,季之大幸也。”
项羽趁热打铁:“那么大兄明日就启程如何?”
“喏。”刘邦也不多废话,行了个军礼。
散堂后,刘邦与柏植简单商议了一下明日合兵出征的一些具体事宜,并因魏军加入而又向项羽请了一批粮秣辎重,就回到自己的营中,随即把张良拉入小帐密议起来。
“沛公勿要因共敖取南郡之事烦忧,”张良一开口就先安慰着刘邦,“当下先发六百里加急,让将军贺(陈贺)暂且放弃取南郡,即便已下也弃之,避免和共敖冲突。”
“就这么直接放弃,会不会让人觉得本侯软弱好欺?”刘邦还是心疼这块不算肥的肉。
“南郡北面是沛公的南阳,西面是秦,东面是鄱君吴芮,南面是江水,江水之南则更为荒蛮。当沛公可返南阳时,上将军也已返彭城,南郡孤零零的悬在那里,到时沛公与南郡制造一些争执,然后一举夺下,沛公觉得上将军会为这么一块半荒蛮之所兴师而来否?”
刘邦恍然大明白,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军师说得透彻,只是军师所说制造争执……会不会让天下人认为是本侯的责任?”
张良笑了:“以仆之见,南郡若没有司农参的耕作法,又不从南阳移民授田,共敖养他那万五卒都不易。沛公只要示弱并不在与南郡相邻之地部署重兵,共敖就极可能会反过来觊觎南阳而发兵侵土。那时沛公不但不担责,还会让天下人认为沛公取南郡逐共敖是理所应当,就连上将军都无法回护,更不会因此长途兴兵。”
刘邦老怀大慰:“本侯幸得子房,实天意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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