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把梳子,这是一把透明梳子,也不透明,能看得出来有点白色,也可能是灰色,像厕所门会用的那种油砂玻璃。四六开的身材,身长腿短,很糟糕的比例,头还很歪,只能朝着右边,好像反过来也能朝着左边,就是不能头转腿不转,不过世界上有那种头转腿不转的梳子吗,我反正没见过,但我见过360度都是头的梳子,转都不用转。转都不用转的梳子也是身长腿短,梳子都是这样,不能这么说,这跟梳子有什么关系,是我见识短。不知道梳子喜不喜欢梳头,我很喜欢梳头,但我觉得如果我是梳子,我就不喜欢梳头,因为那些头皮屑是我的。如果那些头皮屑不是我的,我就不喜欢梳头,不痒还梳什么头,但我觉得如果我是梳子,我就喜欢梳头,我生下来就该梳头,没有头皮屑的头。也不能这么说,不是每一把梳子生下来都该梳没有头皮屑的头,世界上不可能没有一个没有头皮屑的头,到底哪把梳子这么倒霉,关我屁事啊。
其实我还有一把梳子,是一把360度都是头的梳子,所以我见识短,但是我头发长,头发长有一个好处,容易掉。这样的话,360度都是头的梳子会觉得自己更优秀,因为梳掉的头发多,但这也不是她的能力,只不过是她生来就缠头发缠得更好,嘿,谁说天赋不能是能力,我又狭隘了。头转腿也转的梳子很无私,很少梳掉头发,为了保护我的发量,但我不需要啊,我生来头发就多。再说了,谁知道头转腿也转的梳子梳掉的头发多不多,她缠不住头发,没有证据证明她很少梳掉头发,只能说她生来缠头发缠得不好,更不能证明她是在保护我,无不无私,难说。不对,等等,360度都是头的梳子是什么意思,缠住那么多我的头发,外面的人都担心脱发,她一点都不担心我对她有看法吗,她到底在不在乎我,爱不爱我。
梳子而已,我不能把我当成个梳子,梳子也不能太把自己当成个梳子,梳子更不能把自己当成个人,是我太把自己当成个人了。不过说到底她们好可怜,都是倒霉的梳子,我的头上有很多头皮屑,这件事情也不是她们能决定的,但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梳子来都来了,除了擅长梳头以外,不也学会了新的技能,比如抠痒,如果抠我的痒对她们来说叫抠痒的话。好像也不成立,这么说的话杀别人也能叫自杀了哦,啥子逻辑能力。她们可是梳子诶,梳头才是她们生来的使命,什么头皮屑不头皮屑的,庸人自扰嘛,这是梳生中必须经历的,和打结、断齿、学会包容各种各样的头味一样,每把梳子虽然要面临的都不一样,但她们都一样,总要面临点什么嘛,不然梳生有什么意义。
其实我还有很多把梳子,3岁用过的,9岁用过的,大学用过的,工作时租房子用过的,但我不记得了,不管怎么努力回忆,都想不起来她们的样子了。为什么不给她们拍个照片呢,谁会给梳子拍照片呢,梳子又不值得纪念。可能头发记住了吧,朝夕的相处陪伴,头发一定记住了,记住梳子,还有发绳、洗发水、夏天的暴雨和带来伤害的剪子推子。不行,还得记住海边的落日余晖、六月的栀子花香味,不然,这些文字一点都不温暖。可是,可是,好像,好像,没有谁是只记住梳子的,谁会义无反顾第一个选择梳子呢。
人总是爱把一切人化,自恋得很。梳子不像人,梳子没那么多屁话,也没那么多屁事。人不知道,世界上只有一把梳子,不像人那么复杂,千人有千面,梳子不区分什么头转不转腿转不转8度还是12度,梳子的灵魂高度统一。人爱自诩最高级,说什么因为人有思想,也叫思维,有的地方又说叫什么制造和使用工具的能力,金贴的挺多。那种东西梳子也有,只不过人心比较涣散,梳心只有一颗。梳子不把那种东西叫做思想,用人话说四舍五入勉强能叫个信仰,梳话怎么说来着,可能说了不太好理解,梳子叫那种东西叫头皮屑,看得见又摸得着。人愚蠢得自以为头皮屑是他们的角质层脱落物,殊不知是那是梳子具象的信仰。信仰来之不易,梳子用灵魂向微小的神交换,神吃掉梳子的灵魂,还给梳子信仰。信仰是梳子的货币,货币能换回灵魂。他妈的,比人还麻烦,折腾一圈换来换去累不累,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梳生本来就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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