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言微冷笑:“司令说了,我们都是弃子,早准备投了。”

冷风吹过,菘青伸手邀请,风言微起身想要抓住他的手。

他突然兴奋紧张,心跳加速,瞳孔收缩:“符音,我应该看到他了,真的看到他了!”

山中惊起乌鹊,符音默默转身离去。

来镇街上熙熙攘攘,人潮流动。

“欸?他们结局究竟是怎样的?”符音捧起茶杯,热气腾腾,悄悄抿了一口,呜,被烫到舌头。

“我所知道的就是那位乐师讲的。”凤凰回答。

蓝霖田眼眸低垂,“原来如此,抱歉……”

“谁也没错啦,错的是战争,无辜的是百姓,但是总该要反抗的,对不对?”

谁都有愚蠢的时候,谁又是圣人呢?

唯心多突然想起来上山时听到的小诗,“啊!他们的结局其实我们早就该知道了啊。”

“什么?”溯、符音、凤凰、蓝霖田、风言微都一同发问。

唯心多回想守庙人的谶语,“唯心多与水波,风言微与高山。字面上,似乎只有符音好好的。”

符音感慨:“太好啦,还是对小孩手下留情了。”

风言微才想起那句“云轻雨淡风言微”,怕是验证了那只朱雀的命运。

(三)再撞客

“受不了,他消失了,不回来了?”比邻赌气。

“你真是的,死了的人怎么回来嘛。”凤凰说。

比邻争辩道:“他还顶着菘青的样子呢?我真有一瞬间以为他回来了的。”

凤凰歪头:“是菘青扮鬼还是鬼扮菘青?”

比邻:“你别不信,花鸡。”

凤凰:“总要合理吧,咸鱼。”

比邻:“我甚至认为菘青有可能活着。”

凤凰一手摸比邻的额头,一手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呀?”

再看向旁边人:“你们都看见了?”

银盘银花一同点头。

“你们姐弟俩别合伙骗我。”

“你们俩眼镜也别老吵架。”

四人也不知为何,一同望向林子黑暗深处,诡异的妖风发出奇怪的呜咽声,但是大家并不害怕。

“啊!”凤凰突然惊叫一声,这才吓得大家莫名跳起来。

“干嘛?”银花抱怨道。

银盘侧耳仔细听,“安静些,”风声来自其他世界,似乎有无数生灵窃窃私语。

“他说,他也要出席百岁宴,”银盘隐隐听着,“战友桌请空出一个位置……”

“还记着吃啊。”比邻吐出一句。

“重点是这个吗?”

夜深时刻,银盘独自提着桶出门,其他人已经睡下,他压着嗓子说声“我去转桑林啦”,蹑手蹑脚出门。

第二日是文艺演出的日子,也是准备百岁宴的时候。凤凰招募志愿者时,蓝姐打了电话,说往城的学生很适合,有位音乐老师,他认识,说是符音的学生。

蓝霖田很受人尊敬,有些老人也称呼他为“姐”,而年轻人则称他为“蓝婆婆”。

“好——大家为各自乐器调音——统一,G——,月琴低了……”

观众席不过是院子里摆满各处借来的塑料凳子,大部分是附近居民凑热闹。

“阿板阿灰,采购好食材了吗?”

“好了。”

“那坐下来一起看会吧。”

七色和无火嫌弃太晒,不爱坐那,其他一些熟人反复挪位置,银杉和银花还带来了些西瓜柚子,靠着蓝霖田坐下。

银杉:“他们都是业余吧?”

比邻:“招人的时候可太好玩了,琵琶能招齐,古筝太多还得选拔,笛子也不少,但是扬琴、笙、唢呐就是死活找不到,其他低声部冷门的还能现学呢。”

银杉:“有多好玩?”

比邻:“招人的问:‘会大阮吗?’答:‘只会吉他。’招人的:‘好,录了。’招人的问:‘会什么?’答:‘会敲马林巴琴。’招人的:‘好,敲木鱼,三角铁’。然后拉二胡小提琴的去补高胡中胡,学不会就简化谱子,基本没本职。”

银杉:“噢……”

他回头的时候,人群中都是扇着扇子交耳谈笑,但有一抹白色坐在那,不知和谁相谈甚欢。

“……噢噢噢?”银杉没敢移开视线,连忙拍比邻肩膀。

“什……什么?”

“快看!”

比邻顺着视线,一下子抓住了熟悉的身影。“溯?不,菘青?”

“菘青——!”

比邻大声喊,台上乐声正进入高潮,蓝霖田也瞬间被这声呼喊心口一震。

那时菘青立刻笑着招手,张着嘴正回应——也不知说了什么。人群的注意力都被比邻吸引过去,比邻和银杉都尴尬地眨眨眼睛。

“是我看错了?”银杉疑惑。

比邻立刻取下眼镜擦一遍再看:“我们俩都看见了,那应该是没错的。”

同时同地,蓝霖田聆听着,曲子进入尾声。

唯心多:“你说那位指挥的老师是符音的学生?那个符音还当老师了?”

风言微:“那个时候当个知识分子还挺难的,也不敢私自开班,可能会有麻烦。”

唯心多:“什么个说法?”

风言微:“也没什么。”

比邻扶眼镜:“那个学生读过书,之前被抓过,我当时也顶着风头回来,现在我还能混在这个职位上,只能说我还是很会藏呢。”

溯感慨:“菘青和你一同救的一位商人,你就命好些,有书读。”

比邻:“那商人是真有钱,也是真给,还有人脉。”

唯心多:“哇哦!那你学历一定很高吧?”

比邻:“高中。”

唯心多一听炸了:“凭什么,才高中!”

“冷静,他留过学,只是读两年中途肄业了才没算……那时候太乱了。”溯说。

唯心多立刻变脸:“也对,那个年代……”

比邻看着舞台:“往城原本也是个古色古香的乡镇,可惜被炸得很惨,但是也因此保住了来镇更值钱的东西。有些命运,很难说。”

蓝霖田沉浸音乐里:“那笛声真好听,让我想到菘青。”

那悠扬的笛声倒是最近常常听见。可能因为风言微出现,自己决定离开妖境,才有机会听见;因为最近符音常常去排练,才有吹奏的笛声?

胡思乱想里,蓝姐心里也开始疑惑。

莫非,风言微不是风言微,而菘青可能真的在身边过?

蓝姐习惯性摩挲手腕的红玉镯子,眼角轻微泛红。

“喵。”不谷悄无声息出现在座位下,蓝霖田将它抱在怀里抚摸。

“蓝姐蓝姐,染坊街那里新开了糖画店,新来的,我看他手艺还不错哦,正在做花鸟篮,要不要去看看?”阿板问。

“好啊,顺便看看七色他们忙不忙。”

乐会进入尾声,大家都起身鼓掌,凤凰作为主持人登场致结束语。

唯心多:“结束了?”

比邻:“没完。”

“……感谢大家的付出,接下来有请志愿者代表致辞……”

风言微:“啊,好烦啊,还要等符音呢。”

“……接下来由街道办主任致辞……”

“啊!怎么还有——”

……

(四)海夜

“真是奇迹啊!”凤凰做了些简单的止血工作,立刻呼唤战友抬担架来。

菘青一直昏睡,昏睡时也迷迷糊糊说了些话,凤凰都听在耳里。

每次聊天能感觉到菘青很悲观,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死。血与泥土混在一起,甚至有腐烂的味道。像是洁白的瓷器落入泥淖,冰裂开来,沾上无法擦净的污痕。

“我……不想死……”

凤凰以为他怕死,也没什么,怕死才是人之常情,于是上报时夸大菘青的伤情,好让他休息久一点。凤凰偶然看见他在病床上正在摩挲一件精致小巧的东西,盯着出神。

是个小挂件,上面绣着叶子。

“这绣的是什么?”

“桑。”

桑,也常代指家乡。

“你哪儿的?”

“来镇。”

“老乡!我往城的。”

“原来是熟人。”

“对了,这么久,你也不问问那个阴阳眼姑娘去哪里吗?”

“不用问也知道,他能去哪,天涯吧。”

凤凰还以为菘青是在打趣。

没过几日,前线缺人,菘青认为自己能走能跳,凤凰制止他:“那是你以为,经不起折腾了,后来当个伤兵回去不好吗?”

但是菘青没有听出他的意思,报道的时候称自己恢复良好,反正当伤兵拖后勤,不如当个炮灰去填线,挺好。

他不怕死啊!凤凰听说那家伙为了保护战友,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当诱饵了——结局是惨烈的。

打扫战场的时候,他托人寻找菘青的遗物,比如说那枚挂饰,绣着桑树叶,但是很遗憾,没有找到。

“嗨?”夜深时,凤凰听见海浪声阵阵,像是身在船舱中,起起伏伏摇摇晃晃。一位长发的女孩悄悄站在他面前,他眯着眼睛,发丝反射着彩光:“看见唯心多了吗?他是不是找到比邻了?”

“可能?比邻还笑我,其实即使不是梧桐,我也愿意停步的。”

“菘青呢?”

凤凰翻过身继续闭上眼睛:“传说中妖怪突然死去是不会留下遗体的,会瞬间化作闪烁的灰尘。”

他是草,火星飞舞之中,浓烟遮住了大家的视线。

“好吧,我去找唯心多啦。”

四周依旧晃动着,凤凰认为自己还在梦中,身体蜷曲在一角。

“船,是大船!”

凤凰竟隐约听见比邻和唯心多的谈话声。

“你看得这么准?”

“商船也可能被盯上的。”

“不会被什么击沉吧?”

“不,他们不想浪费,还有时间,登上救生船从东边走。”

海浪敲击的声音,催人熟睡。

“轰隆——”

大船像鲸,小船像鱼,猛烈的碰撞像地动山摇,凤凰又缩紧了一些。

“那个方向,是友方的舰船,有救了,快登上去——唯心多!”

滔天的巨兽张开嘴巴,船舷断裂,海水灌入甲板,水滴滴答答渗入的声音仿佛已经流在耳边。

“唯心多!抓住我的手——”

咕噜噜……耳膜感受到奇怪的压力,声音也模糊了。

“我说过了没有天涯那个地方。”

“风言微去哪,他去找人了?”

“树灵总是想那么多,那就取名‘唯心多’。风言微,唯心多,真贴切。”

“既然你的眼睛能找到我,那就趁此机会去更远的地方好了。”

“唯心多!”那声撕心裂肺的呐喊终于从梦中惊醒。

凤凰也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地板并没有晃动,也没有海浪声。是那位突然出现又悄然消失的姑娘带来的幻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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