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期望着多玩一会儿时，天空的太阳就不曾落下；在我对无人的村落产生异样时，那村子就成为荒墟；我们本来快要出村，可是当我看到村头的稻草人，心中不自觉生出些恐怖的想法时，那稻草人就快要将我们杀死；而濒死之时，我又有一瞬‘如此只是一场迷梦’的想法，所以我醒了，在山坡上。”十七梳理着思路说，“不过我想，如果我没有你说的那朴素怀疑，察觉不到这方天地的异样的话，那我可能就永远沉溺在这片洞天之中了。”
“不错不错，心思如此，难怪它们会选中你们。”蝙蝠摇头晃脑，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话。“如何，你的师姐的经历，与你相比如何？”
“很痛苦，痛苦到让我难以去回忆，但是，请问我可以记住她的经历吗？”
“或许吧，只要你想，那就不会忘记。你知道的，读书的人一向记忆很好。”
“可我从来记不清我的梦。”
“那就写下来，把要忘记的东西用书记述下来。”
“但是我现在没有书，也没有笔。”
“有的哦，不然你们进不来这方洞天。”
蝙蝠语焉不详，然而十七感受到祂的慈祥。
“孩子，你要认真去找，去找属于你的书，然后将今天的一切记述下来，画在图上。这就是你们涉身其中，发现我的意义。”
周围的一切变得空洞，景色全都不见，剩下曲曲直直的杂乱线条。
蝙蝠的声音急切了些，语意跳跃：“感谢你，我的后生，你救下了我的后代。记住梦中的一切感受，它会成为你长涉的资本。最后，我希望你能记下这片小山村，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请求这一份礼物。”
十七头开始痛了，他看着周围曲直的线条，眼睛胀得厉害。昏沉之中，他答应了蝙蝠。
梦快要醒了，但是这场梦，真的只是幻梦吗？
…
十七从树间的阴凉处醒来，两支拐杖伫在一旁。
他的草帽盖住了他的脸，一旁，另一顶草帽覆在他的腰间，二月窝在那里。地上的虫虫克服了驱虫药的刺鼻气息，爬到了他们身上。
稍微挪挪身子，些许无力的身体却让十七感到脚踏实地。他向二月那边挤挤，让二月枕得舒服些，然后揭开盖在二月头上的草帽，轻柔地替她扇着风。
他们两人都出了汗，二月的汗染湿了十七的衣服。
太阳在西北方沉默着，将半边天染得火红。
“我醒着的。”窝在十七腰间的二月这时候说话了。
“睡得香吗？”十七问。
“不好，感觉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感觉像是噩梦。”二月揉揉右眼，挪动身子，将头靠在十七肚子上，发出舒服的哼哼。
“二月梦到了什么呢？”十七看着头顶的叶丛，不经意地问道。
“我梦到好多好多，比如谷中的山村，茂盛的榕树，杀人的稻草人，压人的十七，还有那只蝙蝠。”
“所以，二月觉得那是梦吗？”
“不是。”
“为什么呢？”
“我回忆起你的过去。它太真实了，真实得仿佛我就是你，是我经历了你的过去。”
“我还看到了哦，二月的眼睛真的很漂亮，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我可喜欢啦。”
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十七从二月的记忆中，学会了笑出声来——他的肚子一抖一抖，二月笑得也越来越大声。
笑得好畅快，二月翻身，趴在十七的肚子上了，她伸手捏住十七的脸颊：“对嘛，笑起来多乖呀，之前我都看不到你笑。”
十七顺手把草帽扣在二月头上。
“走啦走啦，回去好好写篇游记哦，记录下这场离奇的双人梦境。”
一番歇息后，二月大步走在前头，十七仍是笃笃笃地敲着拐杖。
这时候，二月突然回头，问道：“可以忘记吗？”
“如果是二月尿床的事，我会忘记的哦。”
“！”
两人结伴回到了业易城中去。
…
夜晚，银涡璀旋，上弦月行。
“二月，可以洗快点吗。”
“马上马上，哎呀，痒死了，可恶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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