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气快用完了,早晨给小米煮的鸡蛋刚煮没三分钟就断气了。”
林月刚套上昨晚元子擦好的灰褐色皮鞋、脚后跟还没来得及蹬进去,就踉踉跄跄的拿起挂在门上黑色的皮包,紧接着就拉开门把手钻了出去。
“门也不关!”
元子嘟囔了一句、挠了挠鸡窝般的头发,准备把门带上。
“你刚说什么?!”
门缝里伸进来一个头,给元子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便听见急促的声音:“抓紧叫小米起床、上学快迟到了,楼下李奶奶炸油条的油都发黑了、不允许给小米吃,你等会送小米上学回来记得换瓶煤气,冰箱里的牛奶临期了、你等会喝掉别给小米看到,我今晚要加班、鞋柜上有240元你记得……”
声音伴随着高跟鞋急促的“哒哒”声越飘越远,没一会会消失在了楼道中。
元子依旧揉了揉鸡窝般的头发,朝小米的房间走去。
“小米,起床啦,在迟一会上学要迟到了昂”
元子坐在小米的床边看着自己五岁的女儿悄悄的拍了拍小米的小屁股,突然发现小米眯着弯弯的小眼眸、嘴角扬起了一个不小的弧度。
“快快快、别装了、抓紧起床刷牙洗脸,时间来不及了。”元子催促道。
“爸爸,今天没有鸡蛋吃了吧?”小米问到。
“嗯,家里煤气罐空了,等会爸爸下楼带你买早饭去。”元子说道。
“耶!今天终于不用吃鸡蛋咯。”小米一跃而起搂着元子的脖子兴奋的又喊又跳!
小米每天早成吃一个水煮鸡蛋,是林月的要求,并且让元子监督小米把鸡蛋完整的吃掉。
小米不爱吃蛋黄。
“爸爸、蛋黄粘我的嗓子眼!我害怕被噎死。”这句话几乎成了小米的口头禅了。
“不行,这是妈妈定的规矩,必须要吃掉。”
然后就是父慈子孝的场面,小米眨巴着两个大眼睛努力的挤出几滴眼泪,元子看不得这样的场景,所以大多数时候,蛋黄都是元子代劳。
约莫十五分钟后,穿戴整齐洗漱完毕的小米牵着爸爸的手欢快地朝楼下走去。路过的邻居,小米也是亲切地问候着。
刚出小区门口,就听见左边小吃摊处传来李婶的声音:“小米粒,准备去上学啦?”
小米松开爸爸的手欢快的跑到李婶的身边甜甜的喊道:“李奶奶,我们家没有煤气了,我今天早饭没得吃了”
李婶给坐在小马扎的客人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豆浆,手在腰上的围裙上擦了几下,熟练的用筷子拣了一根滤好油的油条,放在铁制的小圆盘里,放在小桌子上,随手又拿了一个小板凳放在一边。笑盈盈的说道。
“吃吧,小米粒,奶奶在给你盛碗甜豆浆。”
“谢谢李奶奶。”小米朝着李婶甜甜的说道。
元子皱了皱眉头跟了上去。
“李婶儿,您别这么惯着她。”随后又扭头对小米说:
“和你说过的话忘记了吗?要记得先给钱。”
“哎呀,多大点事儿,这孩子是我抱大的,自己亲孙女吃奶奶东西要什么钱。”
李婶连忙打圆场两只手也没闲着,一手端着小碗的豆浆,另一只手上的托盘里面摆放了一个剥好壳的卤鸡蛋还有两个水煎包,走到小米的桌子旁边放下,擦了擦腰上油的发亮的围裙,摸着小米的头。
“快吃吧,吃完好跟爸爸上学去。”李婶说道。
“嗯嗯…”小米将油条一分为二、接着两只手拽着油条扯了一口、一边咬一边含糊不清的附和着李婶。
元子无奈的看着小米,婉绝了李婶给自己端的豆浆和油条。这孩子就是让周边的邻居惯坏了……
元子家住八九十年代的板楼五楼,两室一厅,房子不大,也够一家三口居住。
邻居们大部分都是在这边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子女们都在新区买了房子,平时回来的次数少。
元子父亲走的早、在元子上初中时,晚上骑摩托车下班回家,被突来的卡车撞倒撵了过去。此后家里的重担便落在靠卖菜维生的元元妈妈身上。
好不容易把元子拉扯大,参加完儿子的婚宴和孙女的满月酒,还有三个月零两个礼拜就是小孙女抓周的日子了。
元子妈想着多进点菜多卖点钱给宝贝孙女打一个金锁,结果因为操劳过度。昏了过去,去医院检查,发现是脑部血液长期循环不畅诱发脑梗死,变成了植物人。
元子从小便跟着妈妈挑着担子外出买菜,嘴巴甜、很受街坊邻居的喜欢。以至于到了元子下一代,小米继承了爸爸嘴甜的优点,逢人就喊爷爷奶奶。
居住在这种老小区的老人平时也难见到自己的孙子孙女儿,于是就拿小米当自己的亲孙女看待。
“元咂,最近看月月挺忙啊,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刚才出门看到月月走了没多远就上了一辆汽车走了。”李婶对着元元说道。
“大概是她同事正好和她顺路吧。”元子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正在吃早餐的小米,说道:“你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了。”
李婶见元子没放在心上、还想再说些什么,嘀咕了几句,叹了口气继续忙她的早点去了。
“爸爸,这半个油条我吃不下了,可以装起来等会再吃吗?”小米扬起笑脸盯着看手机的元元。
元子看了看小米没说话、转过朝找李奶奶要了一张裁剪好的1/4的报纸,卷起了小米吃剩下的半根油条。
就在元子伸手掏钱的时候,发现出门比较急,忘了拿林月早上留在鞋柜上的二百四十块钱。
元自尴尬的挠了挠头、刚梳好的头发又变了回去。李婶好像看出了元子的窘境,说道:
“孩子吃的又不多,不碍事不碍事,钱不用给不用给。”
“李婶儿,我出门急,忘记拿钱包和手机了,您等我送完小米上学我等下回来拿给你。”说罢,不等李婶在说些什么,便牵着小米的手走了。
“你刚才是不是偷偷把鸡蛋黄放到别人喝剩下的粥碗里面了吧?”元子盯着小米的小脸说道。
小米一脸茫然的望着爸爸。
……
这鬼灵精!元子翻了翻白眼。“下次不允许浪费粮食。”
小米吐了吐舌头。
又是踩点送到了幼儿园门口,今天的值日老师是元子家楼下张叔的女儿,叫张倩,比元子小两岁,目前28岁,还是单身。
当初张叔极力撮合这对小年轻。奈何元子始终对张倩不来电、女儿家脸皮也薄、暗示了几次、发现元子故意的。就不了了之了。
“张主任好。”小米望着眼前的张倩,没有叫张姨。
“小米啊,下次要早一点哦,快进去吧!”张倩弯腰笑着对小米说道,随即便站了起来朝元子点了点头便去接待其他孩子去了。
元子还以微笑,看到小米的班主任过来先是对元子微笑示好接着和小米打起了招呼后便牵起小米的手往校园内走去。
“不准欺负其他小朋友知道吗?”元子向班主任探了探手,望着班主任牵着小米的手进入校园内对小米喊了一句。小米回头眯着眼对着元子呲着一口小白牙。
直到小米消失在视野中,元子来回过神来、手上还握着被报纸裹着的半根油条,这才想起了林月早晨临上班前对他的叮嘱。
幼儿园门口没什么孩子了,看到张倩朝着自己走来,元子站着没动。
“阿姨怎么样了?”
“嗯,医生说恢复的不错、最近这段时间我天天去给她按摩,疏络血管。徐主任说我妈妈的手指会动一下了。”
“那就好,孩子们刚开学,最近也比较忙,这周末我和小米一起去看看阿姨。”
张倩小时候父母离婚,法院判定抚养权给了张叔,虽然张倩搬到其他地方住了,但自己的父亲不愿意离开这儿。
“你那个地方没什么人味儿,我不高兴住你那边。”张父说。
张倩上学那会因为父亲早出晚归,所以午饭几乎都是在元子家吃、元子妈也特别喜欢张倩,张倩小时候元子妈就对外宣称这是自己的儿媳妇儿。
“也好,这周末我可能有点事,林月要上班,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带小米一上午,我下午去医院接她。”元子说道。
“可以,但是元元,虽然我知道你听多了会烦,但我还是要说,找份固定的工作吧,现在医院的看护很专业、你完全可以放心。小米学校离家近、中午晚饭都可以在学校吃。你都30了、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你……”
“这个先不说了,家里煤气没了我等会还得回去换煤气。别忘了这周末你来接一下小米昂”元子边说边走,像张倩挥了挥手,扭头就转到巷子里去了。
元子望着手上的半根油条、脑子里回想起小米将油条一分两半的场景,情不自禁的将油条塞到自己嘴里三两下吃掉了。
李婶油锅的油很干净啊!不黑不黑,一点都不黑。元子自言自语。
元子小跑着到小区门口、看到李婶在收拾碗具,连忙上去帮起了李婶。李婶看到元子来了没有说话、元子也一直没出声、默默的在帮李婶收拾桌子板凳马扎等……
“元咂、你别怪婶子多嘴。”李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没事的婶儿,我相信她。”元子笑到。
元子帮忙收拾完就回到了单元楼下,一步步爬着楼梯。
嘿、如果爸还在的话,或者妈没事的话,前两年天天抱着小米爬楼梯,身体肯定倍儿棒!元元想着。
打开房门,元子先是到厨房,打开冰箱门将临期的牛奶喝个精光,随后收拾了一下厨房和客厅的垃圾。
“嘭”、“吱”,门关上紧接着又开了一下、顺带着拿走鞋柜上的二百四十块和一部手机。
元子和送煤气的朱大哥通了个电话、约好了时间、便骑着电瓶车往人民医院赶过去。
约莫着过了十来分钟、元子到了医院、看向了他走了四年多的那条长廊、走向了那个他去过无数次的护士站、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你好,4号房3床的患者就诊卡里头快没钱了吧?”元子看向这个面生的护士问到。
小护士查了一下记录说道:“您是患者儿子是吧?昨天您爱人已经充了一万元。”
“好的谢谢!”元子说完朝着自己母亲的病房走去。
进入了病房,熟练的打了盆温水后拿起毛巾浸泡在盆里,浸透之后拧干帮着老母亲擦拭着手掌和脸颊。
做完这些元子坐在病床熟练的给老母亲疏通血管和经脉。
“妈,后面我可能来的次数要少一点了,我准备找点事情去干干,待业四年,小米也上幼儿园了,家里开销不能都让林月一个人承担。”
元子一边搓着老母亲的手掌,一边自言自语。元子握着老母亲的手突然感应到小拇指动了一下。
“妈?!!”元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双眸紧闭,没有任何表情的老母亲,只能用小拇指,支持着儿子的决定。
“我后面还是会争取每天来看您的。”说完元子换了一只手继续帮老母亲揉搓了起来……
看了眼手机,距离和朱师傅约定的时间还剩下20分钟,元子放好老母亲的手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膝盖,走出了病房。
元子正盯着手机左转出门正好撞到了刚才和他说话的小护士,胳膊和对方的胸部近距离接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撞疼你吧”元子赶忙道歉。
“哦哦没事…”小护士脸红了一下,绕开了元子。
嘿,还挺有料……元子咂舌走向电梯。
出了医院大门元子径直走向电瓶车停放处,插入钥匙,一个漂亮的甩尾,扬长而去。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元子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包烟,哼着小歌回到了小区楼下。此时朱大哥正好骑车三轮摩托进了小区门,三轮车上面放着三瓶煤气罐,将三轮车塞的满满登登。
“朱大哥,辛苦了昂……”元子将烟拆开递了一根给朱师傅笑道。
“街坊邻居,有啥辛苦不辛苦的。拧下油门就到了。”朱大哥摆摆手,随手把烟接住别到耳朵上面。
“那您歇会,我上楼把空瓶拿下来。”元子说罢向楼上跑去。
过了五分钟元子拎着空瓶出现在朱大哥视野里。此时车上的一瓶煤气罐已经放到了地上,三轮车头也掉换了方位,车头朝着小区大门。
元子将空瓶放到三轮车上,顺手从口袋掏出打火机打上火,另一只手挡住燃烧的火苗,朱大哥见状将别在耳朵上面的烟拿下来塞嘴里,点了点头,伸着头朝跳动的火苗窜去。
“嘶~呼”朱大哥满足的吐了个烟圈,打开了话夹子:“今天早上李婶卖完早饭回去扭到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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