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样貌,她虽然有几分姿色,但远不及自己倾城之貌;论家世,她一个流离失所的灾民,连给傅府当下人都不配,不值一提。
倒是一旁的溪宁,这个从小到大都在和自己争琢寒哥哥的人,傅梅音心里嫉妒的火焰简直要从嗓子眼儿冒了出来,不禁计上心来。
傅梅音仪态万千地坐到正席上,用筷子轻轻敲了敲酒杯,原本昏昏欲睡的人顿时醒了半分:“年年庆生都是歌舞,别说是你们,连我都腻得慌,不如我们来些好玩的。”
在座的原本就多是养尊处优的官家子弟,傅府的歌舞虽然热闹华美,但是在他们眼中也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提不起多少兴致,一听郡主说要有新奇玩意儿,一个个顿时来了精神:“悉听郡主吩咐。”
傅梅音拍了两下手,侍女兰心便端上了一把筝,放在主子的面前。纤纤玉指轻抚了一下筝弦,声音清脆婉转,一听音色便知这是把好筝,更别提那些考究的雕刻了。傅梅音用手掌按住还在振动的筝弦,湖心亭里一下便安静下来:“各位不必拘谨,在座的各位都出生名门,想必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梅音斗胆想请各位表演各自的拿手绝活,权当做是给宴会助兴了。”
在座的人都连声称好。
傅梅音又拨弄了下筝线,开口道:“既然是本郡主提议的,那自然由本郡主先开始,结束后我会指定下一个的表演者。”说罢,一撩筝弦,一曲高山流水便缓缓流淌出来。
真不愧是傅家的千金小姐,这一曲筝曲调婉转清扬,令人豁然开朗,即便是锦都里最好的琴师怕也要与傅梅音难分高下。一曲终了,众人敲击着酒杯以表赞美和欣赏。傅梅音嫣然一笑,给众人回礼:“梅音献丑了。”说罢环顾四周,眼睛落在了御史千金秦怜音的身上:“素闻秦小姐弹得一手好琵琶,今日我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下一位还请秦小姐为我们弹奏一曲。”
下人们连忙从屋里抱了一把琵琶递到御史千金的手里,她微笑着接过去,轻拨一下琴弦,音色绵长,绕梁三日,“不愧是郡主,这可是一把难得的琵琶,怜音不才,还请郡主恕怜音卖弄了。”
傅梅音一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秦怜音便十指灵动,在琴弦之上行云流水,在场的宾客虽然身处殿中,却仿佛被带去原野森林,去见那万马奔腾。一曲作罢,众人似还在神游,还是傅梅音反应快,鼓了鼓掌,才将各位带回了清莲台,“秦小姐的琵琶真是名副其实的锦都一绝。”傅梅音夸赞道。
“郡主谬赞了,比起郡主的琴技,怜音真是无地自容。”秦怜音原本便是容易害羞的个性,郡主这一通夸奖让她羞得用衣袖掩了半边脸。
“都说锦都有三绝,北笛西筝南琵琶,这北笛指的是锦都国主苏承英,这西筝南琵琶,指的便是郡主的筝和秦小姐的琵琶了,苏某三生有幸,今日能有幸一睹二位风采,真是死而无憾了。”说活的正是苏伦,今日他也蒙郡主邀请,大约是不想和白琢寒他们打照面,和几个公子哥坐得远远的。
傅梅音笑笑,秦怜音和苏伦的话让她心里很受用,也好让溪宁看看到底谁才能称得上才貌双全,她转头对秦怜音说:“还请秦小姐择一人。”
秦怜音听了自己终于能入座,大松了一口气,只是在座的人眼神多少都些躲闪,怕是都不敢在郡主面前献丑,究竟该选谁好真叫她犯了难,不禁为难地看了看郡主。傅梅音取了扇子,遮在面前,佯装饮酒,眼神却往边上瞟了瞟,秦怜音心领神会,顺着傅梅音眼神的方向指了一人:“那便是这位姑娘吧。”
傅梅音心中窃喜,脸上却是惊喜的样子:“呀!秦小姐可真是会挑人,这位可是苏国主的御前侍女,出身白府的溪宁姑娘。”
冷不防地被指名,刚刚吃了一口佳肴的溪宁差点没噎着,边上的白琢寒忙拿了盘子,侧身挡住了众人的目光,一边的苏锦轻轻拍了下溪宁的背,好让她把嘴里的东西都吐出。
周围的人不禁笑出了声,却叫苏锦恶狠狠的目光将笑意都憋了回去。
溪宁涨红了脸,起身说道:“咳咳……回郡主的话,溪宁不通乐理,实在没有此等上台面的才艺,还请郡主赎罪。”
白琢寒也随声附和:“郡主也知我家溪宁妹子擅长的是花草园艺,对于琴棋书画确实不擅长,轮才艺,怕是在座的随意一位小姐或是公子都胜溪宁一筹,不如琢寒替溪宁自罚三杯,还请郡主选旁人吧。”
傅梅音一看白琢寒又替溪宁说话,气便不打一处来:“诶,瞧琢寒哥哥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日日与溪宁作伴,心想着能做到御前侍女,又是出身白府,身上怎会没有一些过人之处。溪宁姑娘这般推辞,难道是因为在王城里待久了,看不起我傅府小门小户吗?”
傅梅音看似在打趣,却加重了话里的语气。
“不,溪宁不是这个意思。”溪宁真是着了急,正如白琢寒所言,她读书写字自然不在话下,可要说能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才艺,除了栽花还真没有其他的了,可总不能在殿上种花吧。
“郡主,请容在下说一句。”一直在溪宁边上沉默不语的女子突然起身行礼,傅梅音眉毛一挑,抬抬手准了。
“恕在下直言,白府肩负护卫锦都的要职,多是习武之人,溪宁姑娘既是出身白府,自然少了些文人才艺,多了些武将风范。郡主若是要溪宁姑娘表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自然不敢献丑,恐污了郡主的眼。若是舞刀弄枪,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又是这个锦娘,傅梅音从未见过溪宁修炼武艺,只知她是一个平日里侍弄花草的普通女子,不过眼下的情形,她也不好拒绝,只能顺水推舟,一抬手:“准了。”
苏锦做了一揖,便拉着溪宁往莲花池中心的台子上走去,溪宁满脸诧异地跟在后面,回头求救似地看了看白琢寒,却见对方满脸看好戏的笑容,还冲自己摆摆手,做了个“快去”的手势,溪宁头皮一麻,低声在苏锦耳边说道:“锦姐姐,你开玩笑的吧,我一点儿武功都不会啊,琢寒哥哥没告诉你吗?”
“嗯,他告诉我了,所以我才出了这个主意。”苏锦又露出难得的俏皮笑容。
“什么?!”
不一会儿,两人便走到了莲花池中间的石台之上,这里的灯火有些昏暗,倒显得清莲台上的人更加耀眼了。溪宁愈发得紧张,死死抓住苏锦的衣袖:“锦姐姐,我……我该怎么办?”
苏锦握住溪宁的双手:“相信锦姐姐,我说你能舞剑,你便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剑客。”说着,手掌一翻,祭灵剑便握在她手里,她将祭灵剑交到溪宁手中:“你只需要放轻松,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溪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信得过苏锦,就如同她信得过白琢寒一般。“好。”
溪宁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祭灵剑,剑柄暖暖的,就好像带着苏锦的气息,让她感到心安。
“乖孩子。”苏锦莞尔一笑,拍了拍溪宁的头,一时间溪宁感觉到手腕脚腕上一紧,好似被什么缠住了一样。苏锦转身走回清莲台:“启禀郡主,一切准备妥当。”
“那便开始吧。”傅梅音语调里充满不屑。
“是!”苏锦得令,冲乐师使了个眼色便退到了廊柱边。
悠扬的乐声初起,回荡在清莲台上,莲花池中的溪宁也合着乐声舞起了手中的剑。只见她步履轻盈,一时舞若惊鸿,一刻又飒沓如流星。一柄银剑寒光烁烁,随着乐声一会儿疾如闪电,一会儿又慢若花火散尽。
众人的目光不禁被这舞动的绚烂身姿所吸引,丝毫没有察觉到躲在廊柱后的苏锦和她指尖的舞动。唯有一人,时刻注意着舞台上的溪宁和苏锦,苏锦回头一个眼神,白琢寒便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动用念术,将舞台边上的几棵盆栽移到了台子上,又飞了个花盆过去。殿中的人们看不清,只觉得是溪宁的剑风所致,一个个看得目不转睛。
溪宁在这些花丛中转圜,她原本便穿了一身粉色衣裙,旋转起来犹如池上绽放的一朵荷花,清丽可人。
剑端轻挑,面前花盆里的花便被砍去了数朵,只留下开得最盛的。那些盆栽里的花也不时被溪宁摘下几朵插在盆中,顷刻间一盆精致的花艺作品便呈现在众人的眼前,芍药与梅花这两种原本不是一个季节的花朵被放在一起,只觉得是淡妆浓抹总相宜,别有一番风雅之意。
乐声戛然而止,只见溪宁轻踏莲叶,在池上如仙子一般跃过,剑身在池水中划过,扬起水花阵阵,轻洒在台前的花朵上,好似晨曦间的露珠一般衬得花朵更显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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