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昌已经把房陵那边的事情抛在脑后。虽然他们不愿意来咸阳,但在房陵做贡献也是工作,没差。

赵高最近在把较生僻的字也整理一下,把字典收尾。

跟完今天的进度,赵昌回屋坐在案前整理:“鱼,你说,父亲为什么要三月一考字呢?”

鱼代入了考生身份,说:“王上仁慈。”

只要一想到从一月一写字,变成三月一写字,心情都明媚起来了。

赵昌听到回答,没绷住笑。

你对他的滤镜也太离谱了。仁慈?好好好。

鱼正疑惑自己哪里答错了。有这么好笑吗?

赵昌渐渐止住了笑,叹说:“不是。是因为简不够了。”

什么仁不仁,他只是看到了现实的短板而已。

赵高整理出的字典是绝对的大部头,一卷一卷堆在一起,抄起来费时费力。

如果要学字,需要大量抄录复制字典,再加上对庞大群体的吏员与学室人员进行考核,这非常非常消耗简牍。

除去日常工作所用的木简,现在他们平白多出许多需求。

如果想要供应全国吏员的抄录与月考,这根本不可能。

秦王清楚这一点,因此否决了赵昌的月考提议,稍微放长了考核的间隔。

“简要不够了,鱼,我们应该怎么办呢?”赵昌开始为父亲担忧。

如果秦王允许月考,问题应该会暴露得更直接一些。

木简的短缺浮出水面之后,要么提高生产力,要么暂缓考试进度。

按理,那时候才是赵昌想动手的时候。

但现在也差不多。

因为秦王已经看到推行考试最大的阻力了。

时机,已经来了。

鱼知道自己的水平,他肯定是想不到解法的,问:“公子有解决办法了吗?”

赵昌笑说:“有一点点,但还要尝试。”

以简化字为始,辅以考试的试点,两相叠加,真正的波动此刻才缓慢向外振荡。

需要,将会推动发展。

大量消耗的简牍,难以满足的生产力,供需两端的逐渐失衡。

这是以需求推动的“演变”。

三署内的月考改为广范围的季考。

这是考生日益增长的考试需要与不平衡不充分的简牍之间的矛盾。

赵昌写下一个字。

“……纸?”鱼念出来。

所谓纸,最初它的含义是漂洗丝絮时附着于漂器上的絮渣。

直到未来的某个时刻,出现新的发明,赋予了“纸”这个字新的意义,世上绝无仅有的,最特别的意义。

“是啊……纸。”赵昌满怀无人能懂的感慨。

只有让更多的人意识到改变的必要性,阻力才会化为最小,对新事物的抗拒才会更加微弱。

简牍越来越不够,这时候出现一种能勉强顶替它的东西,用在考试上,可以理解。

赵昌想要的,就是这样更为平和的过渡。

大多数普通人不会深度思考纸的轻便,只会因为习惯了厚重的木简,批判纸的脆弱。这种不好保存的东西,想来也只能在考试上用一用了。

也许会有智者察觉到什么,但那又怎么样呢?成功过渡之后,局面该怎么变化,就不是他们能预知的了。

他们放出的根本不是脆弱的木简替代品,他们尚且无法想象印刷术的存在。纸与印刷,组合在一起才是能够击碎一切异议的无上利器。

发展的条件已经要满足了,该摁下加速器的按钮了。

“我需要请父亲准备新的工坊,考试不可以停,也不可以委屈父亲的命令。必须要研究出能够顶替木简的东西,保持对吏员的培养速度,这种事情不可以慢。”

赵昌心中鼓动着只有他能理解的烈火。

等到纸张诞生的那一天,想必字典已经在秦国深入扩散,考核也已经大规模开展。

到那时,木简的紧缺一定会摆在明面上。

木简的考核替代品,将会在此刻堂堂正正地登上历史舞台,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属于它至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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