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强望着小子的身影,眯起了眼睛。

他再次意识到,陆巡已经不是可以随便拿捏、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小孩子了。

清醒的时候他明白大概应该改变一下对这小子的态度,但是长久的威严让他放不下这个面子。

棍子狠狠甩在床铺上啪啪作响,聊以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烂泥一样的东西,都是你欠我的!”

早午饭很快上桌,他们家吃饭的时点一向不准,一般是看陆巡的换班时间,还有老头儿什么时候醒酒。

一碗蒸肉,一碟子咸酱,加上一人一碗泛黄的糊糊,这就是今日份的早午餐。

阡城周围的耕地有限,鲜蔬菜和米面粮食的价格比肉食还要贵。

按理来说,以陆巡医院护士的工资,家里还是能够吃得起的,但架不住有个好酒的老头儿。

每逢发工资,老头儿都会在第一时间把他身份卡里头的钱给划走。

医院平时供餐、也有一定量的滤芯配给,所以老头儿不会给他剩下一分零花钱。

从十四岁开始,每个月皆是如此。

要不是陆巡有别的门路,不说饿死,至少呼吸滤芯的缺口可能已经让他患上了病,不得不去更换机械零件。

即便如此,桌上的肉他也半点不碰,只是就着咸酱喝完了糊糊。

“吃饱了,我去上班了。”

陆大强挥着筷子,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

“滚滚滚,就那么点工资,天天积极得跟个什么似的。

家里头滤芯不够了,给我拿点回来!”

“好的老头儿。”

就他的配给,自己用都不够,就连这老头儿都要薅羊毛,但陆巡只是痛快答应下来,出门而去。

正午时分是烟气最稀薄的时候,很多人会不佩戴呼吸器来节省支出,陆巡还是戴上了遮蔽口鼻的简易式口罩。

他的居所距离上城核心很远,走路需要一个小时左右,而他的交通工具是旧时代淘汰下来的产物自行车。

就在陆巡走向自行车棚的时候,却远远看见一个小小的声影,心里头顿觉憋闷。

街道的尽头,两根立柱之间的绳子上悬挂着一双漆黑的球鞋。

这是一条分界线,陆巡这头儿是平民范畴,但过了那条线就是贫民窟。

大量的窝棚扎堆,乱七八糟的没有秩序,更没有治安所。

明明只是一街之隔,其实差别很大。

就算是老头儿最艰难的时期,也没有跨出过那条分界线,死守着他平民的身份。

直到陆巡上班之后,才过上了像人的日子。

陆巡轻易跨过了分界线,他不觉得平民和贫民之间有多少差距。

小姑娘蹲在墙角的阴影里,双手抱头,目光呆滞。

陆巡在她面前蹲下,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陆哥哥……”

娟娟眸中的欣喜一闪而逝,不见委屈,只剩麻木。

背后的屋中传来了厉声喝骂与压抑着的哭喊声,陆巡知道,娟娟那个好赌成性、嗜酒如命的父亲又在折磨她的母亲。

娟娟比他小两岁,小时候跟他一样,成天被打,身上从来没有一块好皮。

而当她父亲抠出了钱或者醉死之后,娟娟的母亲会带着他们两个回家,做上一顿糊糊,三个人分食。

小的时候陆巡不理解,为什么脸上青紫的娟娟妈妈总是在被打之后还能露出笑容,连带着还会照顾他这个非亲非故的小孩儿。

长大了陆巡才懂得,这不是温柔,而是为母则刚。

她扛得多些,落到女儿头上的就少些。

陆巡没说什么,拉过娟娟的手,将黑卡中的钱转了一些给她的手表。

“别给你爹,偷偷带雪姨吃顿好的。”

说完不等娟娟回应,立刻扭头就走。

当他回到自行车棚的时候,却见娟娟的身影不见了。

他叹了口气,估计这小妮子扭头就把钱送去给她爹了。

有了钱,她爹就不会折磨她妈。

这也是陆巡有了能力却并未介入的原因,有些事情,必须要娟娟母女自己做决定。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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