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南摆摆手,顺便向师叔请教起南口儿的见闻,实则是想打听打听去南口儿的道...

等回到店里,陈建南先向金婶提了明天的休假申请,毕竟学徒工不计工时,休假不像几位理发员师傅那般随意。

“呀!建南,你这是磕哪儿了?”

脑门上顶着个“犄角”,任谁都得多看几眼,陈建南只能搪塞着糊弄过去。

“看着挺沉稳的,怎么走个路还毛毛躁躁,擦药了没?”金婶一边把出勤登记簿递给陈建南,一边关切的问道。

“谢谢您,就是磕着了,看着是大了点儿,赶明儿歇一天就好。”

“对咯建南,这是顾经理交代的介绍信,昨儿店里事情太多没顾得上给你。”

金婶接过出勤登记簿,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薄薄的办公用纸递给他。

陈建南好奇的瞅了一眼,和上次去功徳林时那份制式的“身份证明”不同,内容几乎全是手写,只有最上方印制着“四九城理发行业总会公用笺”,下方是地址、电话。

金婶似乎看出他的疑惑,笑着说道:“像咱们这种小规模的单位,日常业务专章和财务专章就够用了,办公用纸基本都是拿街道或者行业总会那边的,等什么时候咱能赶上四联的水准了,一准儿也能印上‘小白楼专用笺’的抬头。”

陈建南笑着点点头,继续往下看,内容是用蓝紫色的油笔手写。

四九城工人业余艺术团:兹介绍本单位理发学徒工陈建南同志前往你单位报名学习曲艺文化,至时请接洽为盼。

再下面此致敬礼、年月日时间,盖着小白楼理发店的业务专用章。

“金婶,怎么是业务章?”陈建南颇为好奇。

“公章在陆经理那儿,怎么着,你觉得他会给你盖么?”金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多正式的场合,业务章也能用,我总不能给你盖个财务章吧?”

谢过金婶,陈建南郑重的收起这份“介绍信”,有着这东西在,往后周末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文化宫旁听了。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陈建南是颇感矛盾的。

初识刘宝瑞先生之时,激动不已,要不也不至于“失态”。受到刘先生的邀请,参加工人业余团的曲艺培训,于本心出发,陈建南是极为乐意的,这既是自己兴趣所在,又可以增长见闻,是一桩再好不过的妙事。

可这两天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冷静下来的陈建南就会琢磨起几年后的事情,风起之后,文化工作者几乎是一面倒的“挨收拾”,旁人不谈,刘宝瑞先生就是在下放的时候没撑住,被草草掩埋了事,尸首无存,只得立衣冠冢纪念。

陈建南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唏嘘不已,自己如果只保持一个“曲艺爱好者”的身份,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大干系吧?可扪心自问,自己真就能做到如此自私,冷眼看着悲剧发生?

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刚来到这个年代十多天的理发学徒工而已啊...

每每想到最后,陈建南只能安慰自己先把眼下的难关渡过去再说,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店里其它人对陈建南头上的“犄角”也都挺关心,再加上宋大胆亲自坐镇操刀,下午也没什么重活儿安排给他,陈建南也乐得清闲,借着站桩的名义光明正大的“摸鱼”。

“削冬瓜去!”

宋大胆一声令下,陈建南屁滚尿流。

“回来!削完记得处理干净,一半切片儿,一半切块儿,晚上继续吃冬瓜!”

得嘞,手艺没得到认可之前,见天儿的“冬瓜宴”是躲不掉了,陈建南都开始琢磨要不要在后院自己种冬瓜了。

“建南来的正好,过来给我搭把手。”

一进后院就被顾文华招呼上了,即使陆万年这两天“躲”出去了,可顾文华也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仍旧一副人前不露脸的架势。

“哟,师叔,这是苞米粒子啊。”

顾文华此时正借着天光,在后院撑起四个大簸箩来,铺陈开来,黄澄澄的煞是好看。

“嗯,之前那一百来斤杂合面儿已经放下去了,这二百来斤都是八月才收的,今年的现粮,还得再晒晒。”

说着话掏出一个皮尺来,递给陈建南一头,自己拉着另一头,手里攥着点白石灰,开始在院子里丈量比划。

“师叔,您这是准备弄菜园子了?”

陈建南多少有点瞧出来了,师叔这是打算在原有菜圃的基础上,沿着西厢房一线,再圈出一块更大的菜地来。

“嗯,水房动静儿太大,刨去人工伙食,光木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何况按你说的,洋灰也得不少,这东西现在可是个紧俏货,为了明年的周年献礼,四九城里热火朝天,哪哪儿都缺洋灰,不好搞哦!”

顾文华一边用白石灰在院子当间划出一道道线条来,一边盘算着:“菜地就不然,我琢磨着也甭再撬开地砖了,就按你说的,垒出一个高台儿来,用不了多少砖,就算将来要扒掉,也容易清理。”

“土方呢?”陈建南很好奇,总不能爷仨儿看着锄头铁锹出城现挖吧!

“门头沟有的是卖黄土的,以前走街串巷听吆喝就得,现在不好找,可咱这是哪儿啊?临着煤市街,还能找不到卖黄土的?”

两人搭配,到这会已经在院子当间划出几个不规则的四方形来,占地约有原本小院一半大小,包含了原本的一小块儿菜圃,甚至就连陈建南一开始提议的“水房”位置都给占进去了。

陈建南设想了一下夏天一推门的效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师叔,这要一整个儿都砌成台儿么?那得多少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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