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爷浅尝了一口,没咂摸出滋味儿来,又喝了一大口,却又觉着苦了,一摔碗:“片儿爷,甭打哑谜,又是哪颗树上摘的花骨朵儿拿来当成茶喝,没有你吱声啊,这么多年交情,一罐高碎爷们儿还是匀的出来的。”

片儿爷细咂摸着,摇头晃脑:“牛爷,不是我不识抬举,这东西四九城里可能就我这独一份儿!”

宋大胆猛灌了一口就不喝了,显然涩到牙了,顾文华倒是小口小口的抿着,像极了片儿爷昨天显摆的“喝酒经”,几人的注意力被片儿爷这么一勾,屋里的气氛和缓下来。

“这东西叫山苍子,也有叫山鸡椒、山胡椒、木香子的,四九城没这品种,是关中老亲夏天来的时候给带的,越往南边儿走这东西越多,泡水喝能健胃、消饱胀,入药能祛风散寒、消肿止痛。”

片儿爷如数家珍的将这“山苍子茶”的好处一一道来,不知为何,同样是“摆弄”见识,无论是宋大胆、顾文华,还是眼前的片儿爷,陈建南都不反感,可一换成牛爷那副“我教给你”的口吻,就觉着厌烦。

顾文华又呷了一口“山苍子茶”,见片儿爷看过来,轻轻点点头,冲喝不惯这“茶叶”正皱眉头的牛爷一拱手:“牛爷,咱都是前门外的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之前我们孩子也不知道是哪儿得罪了您,让您发那么大气性儿,堵在胡同里下黑手...”

牛爷一瞪眼,一指自己青灰色的左眼眶:“我这伤可是在前头儿,人要脸、树要皮...”

顾文华猛地一回头,冲陈建南眨眨眼,厉喝道:“你敢冲牛爷动手?之前怎么没说,你瞧瞧给牛爷这通打...”

陈建南正准备配合着“叫屈”,牛爷反倒自己先“解释”上了:“不是叫你们孩子打的,可也差不了多少!要不是他挑的头儿...”

“他有教唆人打你么?”宋大胆一拍桌面,半个身子往前一压,震的桌上的碗壶叮当作响,牛爷顿时哑了火。

宋大胆乘胜追击道:“他有深更半夜不睡觉带一帮子人围追堵截敲你闷棍么?”

“他有叫人搁家门口儿蹲点盯梢儿四处打听你么?”

见宋大胆越说越激动,顾文华伸手拦住他:“大胆儿,咱今儿是来讲理的,不是来打架的!回去!”

牛爷脸上差点没绷住火,心说刚那姓宋的莽汉卸瘦猴胳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

身后搀着瘦猴的一个高壮汉子看不下去了,压着火气瓮声瓮气的替自己兄弟抱打不平:“那你咋不说刚还卸了我兄弟一条胳膊呢?”

宋大胆瞧瞧那位自打进屋就哼哼唧唧个不停的瘦猴,嗤笑一声:“他都奔我下三路招呼了,宋爷卸他一条臂膀都算是轻的!不服?不服你过来搭搭手?”

说着就卷起袖腕,一副准备动手的架势。

牛爷一拦身后这小子:“小五儿,有没有点规矩?”

说完冲宋大胆点点头,眼神却看向顾文华:“知道您是拿主意的,摸黑下脚这事儿确实是咱做的不地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可前有车、后有辙,要没这小子硬要往里闯,也没后面那么多事情,您说是不是?”

顾文华放下手里的陶碗:“您就说怎么着吧。”

“敞亮!”牛爷一挑大拇哥儿,蚕豆眼一眯,冲着陈建南点点手:“小子,你师父是个练家子,估摸着你也大差不差。我们家小五儿和你一般大,按咱四九城的规矩,你俩下场捉对儿过过手儿,咱俩这仇就算结了。”

一旁的片儿爷瞅瞅小五的身量,足有一米九的身高,一身蛮肉敦实的紧,再瞧陈建南,先就个头儿就矮人家一头,看着更显单薄,想起来吃人嘴短,紧忙打岔。

“牛爷,您和顾经理都是斯文人,有什么事儿不能和和气气的谈么,哪有动粗的道理!”

牛爷一扒拉片儿爷:“知道您心善,可您瞧瞧我这张脸,十天半月的见不得人,这口气我忍不了!您和他们能论交情,合着咱俩这么些年就一点情分没有?”

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片儿爷只得打住,拿眼去看顾文华。

顾文华沉思了半晌,见宋大胆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老兄弟不能让孩子吃亏,索性就点点头,招呼陈建南近前来:“刚牛爷说的你都听到了?”

陈建南点点头,眼神却直冲冲的看向对面那位小五,心里快速盘算着昨晚宋大胆教的那些“江湖招数”。

见陈建南没有出言反对,牛爷一拍桌面:“那就这么定了,片儿爷,借您贵宝地一用,打坏了东西我赔!”

也不管片儿爷同意不同意,起身带着人就往外走,陈建南一行人跟在后面,就见宋大胆缀在陈建南身后,悄声嘀咕道:“样子货,中看不中用!笨的跟头熊一样,兹要别让他打实喽,围着他转,找机会专攻他下盘!”

说完拍拍陈建南肩膀,一行人就来到天井当院。

看着院中身形差距明显的两人,顾文华犹不放心,悄悄的问宋大胆:“有把握么?”

哪知宋大胆一扑棱脑袋:“没准儿!”

顾文华登时就急了:“那你刚不说!”

“看他自己悟性了,有的人练拳练的极好,可逢人一过手就歇菜,这样儿人练一辈子也没出息!再说了,挨打也是门学问。放心吧,我徒弟要是掉一根儿汗毛,我能让这几个草包个个儿挂彩!”

且不说一旁的宋大胆、顾文华如何操心,院中的两人已经动了起来。

小五人高马大,往前一踏步,双手直抓向陈建南肩头,这下要是抓实了,陈建南可就轻易别想动弹了。

陈建南心里确实有点慌乱,两世为人,基本没和人动过手,这会眼看小五的手就要到了,陈建南福灵心至,往下一哈腰,学着刚才瘦猴儿的路数,拿头猛的一顶小五的心口。

只觉得头皮发麻,好似撞到一块铁板似的,恨不得当时就双手抱头哇哇喊痛。小五本就扑了个空,又被他用力一顶,身形就往后仰,倒退了两三步才稳住身形。

陈建南见小五的动作,猛地想起刚刚宋大胆叮嘱的话来——“专攻他下盘”!这才明白过来,小五身段粗笨,重心容易不稳,只要腿脚没站住,就这身段摔一跤都比旁人来的都疼!

见小五重新又扑了上来,陈建南就往两边躲闪,不给他正面交手的机会,可自己也不敢主动近身,几次三番下来,小五已然累的气喘如牛了。

陈建南自觉找到了窍门儿,心下正得意,准备正正经经的给师父露露脸,结果一不留神让厢房的入户台阶给绊了一下,小五哪能放过这机会啊!一把就拽住了陈建南的衣袖,猛的往回一拉,陈建南就到了小五的“怀里”!

一旁的片儿爷看这架势,心喊要遭!侧过头去不忍再看。

“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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