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似是为秋日弹奏一曲清凉之歌。

林隐一脸疲惫地坐在马车厢里,随着马车的颠簸左摇右晃。

手中的书也因颠簸不小心掉落,可他却无心去捡。

这一路行来,他感觉自己的屁股要被颠成八瓣了。

若不是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三年未见的沈南风、沈知意,说不定他直接放弃坐马车,改走路了。

搂着他腰的君屿见他手中的书掉落,还以为他看书睡着了,弯腰捡起掉落的书,却发现他并没有睡着。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他捡起书,随意翻看了两眼,但看不懂书上字的他只得作罢。

因为这本书是他从系统那里兑换而来的书,说是林隐那个世界的武侠小说。

什么小说他不懂,但武侠二字他懂,无非就是打打杀杀,毫无意思。

习惯了现在安宁生活的他,十分厌烦江湖上的打打杀杀。

林隐伸手接过君屿递来的书,神色略显疲惫,“睡不着。”

他无聊地翻着书,忍不住吐槽,“这本小说真是越看越无趣。”

好端端的反派,忽然给他安排个悲惨童年就算了,作者竟然还想着帮反派洗白,没意思。

要坏就坏个彻底,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反派角色才更有魅力。

“无趣就别看了,到时候我帮你在1011那里兑换其他小说。”

君屿伸手想要拿过林隐手中的书,打算丢到储物空间永远不碰它了。

“别,花了积分的书,怎么着也要看完不是。”

林隐露出小家子气的表情。

不怪他小家子气,而是他知道这一本书的积分比兑换种子的积分还高后,他就舍不得把书丢进君屿的储物空间落灰。

虽然君屿的储物空间里面没有灰尘。

“不喜欢的东西没必要强迫自己看。”

君屿抢过林隐手中的书就要扔进储物空间里。

“别别别,都快要看完了,虽然整体看上去很窝火,但我想知道那位反派boss的最后的结局。”

林隐眼疾手快,把书抢了回来,满脸不爽地嘟囔道:“再说了,我还想知道,与你们同名同姓的宗门最后的结局。”

当初他被这本小说内容吸引,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小说里面的宗门与君屿所在的宗门名字一样,所以他才有兴趣看下去。

而且,最为巧合的是,里面的掌门也姓君。

不过那位君掌门就倒霉了,虽然他武功了得,但因为小时候被他家叔叔丢在乱葬岗里挣扎了一夜,从此留下心理阴影,导致他与反派boss对战时,心魔发作,被反派boss反杀,武林岌岌可危,要不是主角有着主角光环,说不定整个武林都要被反派boss屠光。

本来很有性格的一个反派boss,作者非要写反派boss的悲惨童年,隐隐有着洗白的趋势,导致这个角色失去了他的独特魅力。

“你不说了男主角是玄极门的徒弟吗?有你说的主角光环在,难道玄极门还能灭门不成?”

君屿无奈吐槽。

他经常听林隐吐槽这本书的男主光环太重,就算对话本不感兴趣的他,都知道这本书的大概剧情。

“说得也对,就是反派boss可怜,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最后却……”

林隐本来想说最后败给了运气好到逆天的男主,但一想,自己小说都没看完,也不知道结局,现在下结论也太早了。

于是他翻开书,又看了起来。

虽然他大概猜到这本小说的结局与传统结局一样,男主杀了反派boss,让武林恢复以往和平,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看。

马车忽然停下,帷幔被人从外撩起,车夫一脸恭敬地对二人说道:“两位少爷,提督府到了。”

一听到了,林隐忙把书塞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走出马车。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雄伟壮丽、气势磅礴的提督府,它高高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垒。

而在提督府门前,则摆放着两座威风凛凛、庄严肃穆的石狮,它们昂首挺胸,目光炯炯,透露出无比威严的霸气。

在君屿的搀扶下,他跳下马车,望向恢宏的暗红色大门,一阵感慨。

沈刚就是有本事,短短几年时间,就坐上了提督位置,只可惜原主亲姐没这个福分,错失了这份荣华富贵。

他们走上前,敲响了大门。

不一会儿,一位家丁前来开门,见二人穿着华贵,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严肃的脸上立马堆起笑容,“两位姓甚名谁,可与我家大人有约?”

“我叫林五强,是你们大人的小舅子。”

林隐并没有报自己的大名,而是报的原主名字。

小舅子?

家丁满眼疑惑,随即想到什么,露出恍然的表情,“你们等一下,我现在去通知夫人。”

音落,家丁关上大门,转身前去通报。

林隐望着关上的大门,颇为无语。

他真不习惯这种礼仪,明明他是来探望自己的外甥外甥女,却要对方答应才能探望自己的外甥外甥女。

若是对方不答应,他是不是连门都进不了?

好在没让他郁闷多久,刚才前去通报的家丁打开大门,邀请二人从侧门进入。

林隐脸都绿了。

这是给他下马威吗?

若不是看在沈南风、沈知意的面上,按照他的性格,绝对转身就走。

君屿见家丁带着他们走侧门,也同样不满,想要发作,但见林隐忍了下来,他也不好说什么,跟着家丁进入提督府。

提督府不是一般的大,两人跟在家丁身后,左拐右拐,总算抵达一座偏远的院落。

“两位贵客,因为我家大人不在,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下午我家大人回来后,我再来通知你们。”

家丁虽然语气客气,却少了几分尊敬,莫名的令人不爽。

林隐虽然心中不爽,但也并未找家丁的麻烦,毕竟家丁只是奉命行事。

深吸了一口气,他缓了缓心里的不快,道:“好,但在这之前,能不能让我们先见见小树、小草?”

三年多不见,也不知道沈南风、沈知意过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穿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他们?有没有受委屈……

其实,他老早就想来看望沈南风、沈知意了,但担心自己来看望沈南风、沈知意,会让两小只升起回清河村的念头,所以他强忍着对两小只的思念,拖到今年才来看望沈南风、沈知意。

经过这三年的时间沉淀,他想,沈南风和沈知意肯定与沈刚打下坚实的父子感情,不会再想着跟他回清河村。

(二)

家丁脸上闪过一抹为难之色。

他一个下人,哪敢做这个决定?

眼见林隐和君屿沉下脸,眼神不善地盯着他,吓得他浑身一激灵,慌忙说道:“我一个下人,可做不了这个主,要不我去请示一下我们夫人?”

林隐也知对方的为难,所以并没有为难他,微微点头,“好!”

见林隐松口,家丁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抬眸看了一眼君屿,见君屿不说话,就知道这两人之间是林隐说了算,他急忙退出院子,前去请示夫人。

林隐以为,最多十来分钟,就能见到沈南风、沈知意,可他和君屿在院子里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也没见到沈南风、沈知意的身影,怒了。

他远道而来,就为了见沈南风、沈知意,可对方好像并不愿意让他见到沈南风、沈知意。

他也不管现在正在别人家做客,与君屿离开这个偏远的院落,寻找沈南风、沈知意。

可提督府比他想象的大,他们找了半个小时,也没有找到沈南风、沈知意。

而且,提督府的下人好似收到谁的命令,见他问起沈南风、沈知意的住所,全都避而远之,令他想找也无处可找。

太阳西斜,就在他准备逮个过路的下人威逼利诱沈南风两兄妹的具体住所时,之前接待他的家丁急匆匆朝他们走来,恭敬说道:“两位少爷,我家大人回来了,现在请你们去大堂见我们大人。”

林隐真的很不喜欢这个时代的待客之道,明明他们是客人,却要他们去迎合主人,真烦。

若不是看在沈南风、沈知意的面上,他都不愿意踏足这提督府。

虽然心里不喜沈刚的待客之道,但为了见到沈南风、沈知意,他和君屿只得跟在家丁身后,前往大堂。

当他们走进大堂,一眼便看到端坐在首位上的沈刚。

注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沈刚,林隐浓眉微微蹙了一下。

他感觉三年不见,沈刚变化很大,那趾高气扬的模样,仿佛要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五强,别这么拘谨,就当这是你的家,随便坐。”

沈刚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却多了一丝敷衍,与三年前判若两人。

林隐很不喜现在的沈刚,总感觉现在的沈刚没有了三年前的那份淳朴。

也是,常年在官场混,哪有人能一直保持初心,尤其是像沈刚这种短短三年间连升几品的人。

他不喜欢这种敷衍的客套,直奔主题,“姐夫,我此次前来是看望小树、小草,还望姐夫让我与他们见上一面。”

他无非就是想看看三年不见的沈南风、沈知意现在过得如何,对于官场上那些虚伪的寒暄,他才懒得去应付。

等他见到两小只过得不错后,就会与君屿回去,不想留在都城应付任何人。

沈刚见林隐开口只是想见沈南风、沈知意,心里一松,他还以为是林隐现在是混不下去了,来找他走后门。

脸上的笑容不再那么敷衍,他偏头对伺候在侧的丫鬟吩咐道:“你们去通知庖厨,让他们准备上好晚宴,款待我的小舅子。”

“是,大人!”

两个丫鬟福了福身,匆匆走出大堂。

林隐眉峰拧起,眼底闪过一抹不悦。

他现在只想见三年未见的沈南风、沈知意,可没心情关注晚上吃什么?

毕竟有系统这个作弊神器在,他这三年吃遍了山珍海味,尝尽了人间美味,说句不好听的话,他所吃过的美食,比沈刚吃的盐还多。

“姐夫,我现在很想见小树、小草。”

他再次开口提醒。

沈刚一拍额头,笑着说道:“哎呦,你看我这记性,几句话就把正事忘记了。好好好,我现在让人去叫小树、小草过来。”

他转头命令两个家丁去请沈南风、沈知意。

就在他们等沈南风、沈知意时,一位穿着华贵的女人施施然走进大堂,她先是对着首座的沈刚施了一礼,这才把目光落到林隐二人身上。

当她注意到君屿的长相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但已婚的她急忙收敛自己的情绪,微垂着眼睑对林隐说道:“您就是姐姐的弟弟林五强吧,今日身体不适,未能亲自迎接,还望兄弟海涵。”

林隐看着身怀六甲的女人,不用沈刚介绍也知道此人便是沈刚的现任妻子柳氏。

心中冷笑,嘴上说得好听,他和君屿来到提督府也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了,没来打声招呼就算了,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虽然心里不爽,但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他笑得有些敷衍,“姐姐身怀六甲理应好好休息,不用管我们这些粗人。”

沈刚站了起来,连忙走到自己妻子身旁,扶着柳氏一阵嘘寒问暖,生怕柳氏动了胎气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林隐看着沈刚对柳氏的在意,眼中浮现出一抹担忧。

若是对方生下孩子,以后还会不会对沈南风、沈知意好?

君屿也想到这一层,所以他的目光落到柳氏身上时,略微不善。

若是这两人因为新出世的孩子对沈南风、沈知意不好,他可能连林隐的面子都不顾,直接带沈南风、沈知意回清河村。

沈刚也许是习惯了自己对媳妇的好,所以压根不在乎一旁的两人什么心情。又或许,身居高位的他压根就没把林隐二人放在眼里,所以完全不顾林隐的担忧,肆无忌惮的对自己娘子好。

就在林隐二人神色有些不耐烦时,前去请沈南风、沈知意的家丁总算带着他们走进大堂。

三年不见,两小只长高了不少,尤其是沈南风,短短三年不见,身高长了一大截,差不多快一米五了,比沈知意高了小半个头。

而且,两个小孩脸张开了,曾经的乖巧可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秀可人。特别是沈知意,乖巧秀气的小脸露出一丝兴奋的表情,恨不得冲过去抱抱三年未见的林隐。

可眼角余光却瞥见柳氏的身影,吓得她急忙止住脚步,对着林隐礼貌地福了福身,“知意见过舅舅。”

林隐双眉拧紧,眼底的不悦都快溢出来了。

当初他把沈知意交给沈刚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

在他印象中,沈知意就是活蹦乱跳的,有着小孩子独有的活泼可爱,可不像现在这样,懂事的令人心疼。

对他而言,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而不是老早早就学会懂事。

视线又落到沈南风身上,只见当初那个活泼调皮的小男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超越年龄的成熟小少年。

明明才十岁左右的年纪,却有着与之不相符的成熟,好似一个小大人般,安静地站在一边,宛如一个局外人。

我去,这三年这两只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性格变化这么大?

君屿也注意到两小只的变化,神色冷了下来,这次不管林隐说什么抚养权不抚养权,他都要把沈南风、沈知意带走。

要是再让两小只待在这个家里,早晚有一天,这两小只的人生轨迹就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听从父母安排,做一只没有思想的木偶。

见识过林隐自由思想的他不想沈南风、沈知意宛如一只提线木偶,没有自主思想,遵从父母安排。

这样的人生何其无趣,他不想自己罩着的两小只过上这样的人生。

沈刚并没有注意到神情严肃起来的林隐二人,反而一脸沾沾自喜。

看看,看看,还是他妻子厉害,当初那两个不听话的孩子总算学乖了,文文静静、彬彬有礼,多惹人喜欢。

(三)

林隐虽然对沈刚把两个孩子教得太过文静有些不满,但想到这个朝代的禁锢思想,他深知自己说太多自由思想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还会适得其反。

所以为了两个孩子以后在这个家少遭罪点罪,他只能强忍心底不快,继续与沈刚虚伪的敷衍着。

晚宴上,林隐拿着筷子,端着碗,望着对面闹腾的两岁小娃,额头青筋凸起,有种想扇人的冲动。

“娘,我不吃这个,我要吃哥哥的鸡腿!”

小男孩望着沈南风碗里的鸡腿,奶声奶气说道。

沈南风心里冷笑一声,但顾及自己刻意伪装出来的谦和一面,他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小男孩碗里。

不就一个鸡腿吗?

他不在乎!

看着主动让出鸡腿的沈南风,林隐心里升起一丝心疼。

他不喜欢沈南风这么懂礼貌,因为最后吃亏的永远是懂礼貌那个。

可他也清楚明白,若是沈南风不给小男孩鸡腿,到时候这些人又会说沈南风不懂事,不知道让着弟弟。

对,没错,这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两岁小男孩正是沈刚和柳氏的儿子沈南宇。

可沈南宇因为父母的宠爱,没有半分敬重哥哥的意思,他一把推开放进鸡腿的碗,哭着喊道:“我不要,我不要哥哥筷子夹过的东西,哥哥脏,我不要……”

“好好好,不要,不要,娘亲帮你丢掉。”

柳氏完全不顾及面色阴沉到极点的林隐和君屿,把沈南宇碗里的鸡腿丢在桌上。

“娘,我要吃小白菜!”

沈南宇又说道。

“好好好,娘给你夹。”

柳氏一脸宠爱,拿着筷子要为沈南宇夹菜,可沈南宇却是猛摇头,“不,我不要那个白菜,我要哥哥碗里的白菜。”

沈南风心中不快,但看了一眼没说话的父亲,他强忍怒意,把刚夹到碗里的白菜放到沈南风的碗里。

林隐看着得寸进尺的沈南宇,又看看不作为的沈刚,眸底的不悦都快要溢出来了。

可沈南宇面对抢过来的白菜没有一丝食欲,反而注意到沈南风腰间的玉佩,兴奋说道:“娘,哥哥腰上的玉佩好好看,我想要。”

沈南风虽然不悦,但他并没有发作,刚想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沈南宇,却听“啪”的一声,筷子用力拍打在桌上,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当他们见是林隐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暗暗心惊,尤其是沈知意,生怕林隐闹得太过,被赶出府,刚想站起身为林隐说到两句,去见林隐猛地站起身,一把夺过沈南宇手中的筷子,用力扔在地上。

年仅两岁的沈南宇何曾见过这场面?被吓得待在原地,竟忘记了哭。

“你做什么?”

柳氏见林隐竟然敢抢自己儿子的筷子,气疯了,完全不顾当家主母的身份,指着林隐鼻子怒骂。

“我做什么?”

林隐被气笑了,反唇相讥,“你怎么不问问你在教什么?饭桌上纵容自己的儿子抢别人的东西就算了,居然还把抢来的东西扔掉,你他妈的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教出这么个玩意?”

他真的快要气疯了。

他真心疼爱的沈南风,却被这一家子这般欺负。

今晚,当着他的面都敢这般欺负沈南风,那平日在背后还不知道怎么变本加厉地欺负他的好外甥?

“林五强!”沈刚见林隐敢对自己的妻子不敬,猛地站起身,怒声吼道:“这可是提督府,不是你那乡旮旯,把你的蛮不讲理给我收起来。”

林隐见沈刚为柳氏说话,只觉心寒。

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现在一看,还真特么是。

也是,要是沈刚能把一碗水端平,今晚餐桌上就不会出现沈南宇抢沈南风东西一事。

他冷笑,“我是蛮不讲理,但也比你好,我姐拼了命帮你生了这么乖巧懂事的两个孩子,却要被你的儿子这般欺负,你特么死后有脸去见我姐吗?”

见林隐搬出林三娘,对林三娘有所亏欠的沈刚瞬间噤声。

柳氏见沈刚闭嘴,心里暗骂沈刚不中用,三言两句就被怼的哑口无言。

“林五强,你这什么意思?我儿子不过是要了南风一些个不值钱的东西,你有必要把事情闹得这么不愉快吗?”

她护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站起身,故意将已经显怀的大肚子挺了挺,似是警告林隐别太过分。

面对柳氏的道德绑架,林隐冷笑一声,无情反击,“不就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你这当娘的可真是自私自利,你自己儿子是孩子,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孩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心底的怒意,继续讲道理,“你们要什么,懂事的小树都给,可你们呢?要过去后不仅不珍惜,反而还当着小树的面丢掉?侮辱人也不是你们这个侮辱法,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冰冷地落到柳氏身上,无情嘲讽,“人能当到你这个份上,真是够失败的,连人都当不好,又怎能当好一个娘?”

“我再不好也比你强,教出的女娃娃像个山野村姑,毫无家教。”

柳氏气得呼吸不畅,但她毕竟是名门望族走出来的小姐,轻松就将问题甩给林隐。

林隐才不会陷入为沈知意自证的陷阱里,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嘲讽,“比你教的好,你看看你儿子,手都伸到菜里去了。”

柳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儿子趁着自己不注意,把手伸到一盘菜里搅弄起来。

其实,若是其他两岁小孩这么调皮,林隐不说什么,毕竟这么小的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很正常,但他不能忍的是,对沈南风、沈知意苛刻的柳氏这般纵容沈南宇。

沈刚面色阴沉,刚想开口,哪知林隐忽然把视线落到他身上,一字一顿说道:“姐夫,我看在我姐姐面上,我才尊称你一声姐夫,但是你的做法太令人心寒了。”

随后他把目光落到已经吓呆住了的沈南风、沈知意身上,“小树、小草,收拾一下东西,明早跟我回村。”

沈知意瞳孔地震,真的可以跟着舅舅回村吗?

在这个家,她真的受够了,每天有学不完的女红,手指都戳破了,也绣不好。

现在听到林隐的话,恨不得立马跟着林隐回村。

还是在清河村舒服,每天除了学习就可以玩了,完全不用学什么女红,日子过得比这个小姐舒服多了。

“林五强!”沈刚一掌怒拍在桌子上,差点儿把桌子都拍翻了,他猛地站起身,神色铁青,“小树、小草是我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带走他们?”

“就凭你不配当一个父亲。”

林隐目光冰冷地盯着沈刚,一字一顿,“你纵容你的孩子如此欺负小树,你也不怕我姐晚上来找你唠嗑?”

心虚的沈刚有些不敢怼林隐了。

但一想,自己可是提督,怎能被一介农夫林隐给唬住,他挺直背,刚想怼林隐,哪知林隐不给他机会,“还有,姐夫,我不是与你商量,而是正式通知你,明早我将带小树、小草回村。”

沈刚被气笑了,一脸不屑,“就凭你?”

一个无权无势的人,也敢带走他的孩子?

就算他现在不喜欢沈南风、沈知意,也不会让林隐带走。

“对,就凭我!”

林隐目光森冷,丢下这话,绕到沈南风、沈知意身边,牵起两个孩子就走。

被无视的柳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对着林隐背影尖叫,“反了,反了,一个贱民竟敢到提督府叫嚣,真是反了天了。”

走在后面的君屿听到柳氏的话,回头,眼中满是不屑,冷冷吐出“蠢货”二字,气得柳氏双目圆瞪,指着君屿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四)

林隐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径直往两小只的住处走去。

“舅舅,我和哥哥真的可以跟着你回清河村吗?”

沈知意眼底满是期盼。

三年前她和哥哥被迫跟着父亲来到都城,虽然这里的生活很好,也有很多下人,但她个人觉得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乡下来的舒心。

尤其后来父亲娶了后娘,她和哥哥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经常因为一些小事情被打被骂,所以,她很讨厌这里。

还是在清河村好,虽然没有下人伺候,但日子过得很自在,舅舅从不强迫她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每天快快乐乐,幸福得令她无时无刻都想回去。

“真的。”

林隐心中懊悔不已。

当初他觉得,沈南风、沈知意跟着他们的亲生父亲会更好一些,所以他才让沈刚带走沈南风、沈知意,可现在看到沈刚的教育方式后,抱歉,他不可能把沈南风、沈知意继续留在这样偏心的家庭里。

得到肯定答案,沈知意脸上难掩兴奋之色,她紧紧攥着林隐的大手不肯放手。

相比起她的高兴,沈南风脸上的表情则是很平淡,惹来君屿探究的目光。

君屿只觉三年不见的沈南风变化很大,明明才十岁的年纪,却露出同龄人没有的沉稳。

沈南风好似察觉到君屿投来的探究目光,他赶紧低下头,默默地跟在林隐身后,不言不语。

看着低下头掩饰情绪的沈南风,君屿眼中的探究之色更浓。

他不知道沈南风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当初那个活泼好动的沈南风会变得如此沉默寡言?

“五强兄弟,好久不见。”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几人急忙看过去,只见三年未见的沈春花穿着华丽的衣衫朝他们款款走来。

三年未见,沈春花面容虽然白了许多但也苍老了许多,好似被岁月的刻刀无情地雕琢过。

“春花姐,好久不见。”

林隐客气打了一个招呼。

沈春花走到近前,看了一眼跟在林隐身后的沈南风、沈知意,眸中充满了担忧,“五强兄弟,我听家丁说,你为了小树、小草,和刚子吵了起来?”

她知道,林隐若是知道沈南风、沈知意的处境,肯定会生气,但没想到林隐这么刚,竟敢无视弟弟现在的身份,和弟弟吵了起来,也不怕他弟弟暗中给他们一家穿小鞋吗?

见沈春花提起沈刚,林隐便想到沈刚对柳氏的纵容,气不打一处来,愤恨道:“是他做的太过分了。”

“我也知道刚子有些事情是做得过分,但是……”

沈春花目光看向不远处,确定没有其他外人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五强兄弟,我也知道你是心疼小树、小草,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走后,他们会怎么责罚小树、小草?”

她是真心心疼两个孩子,但寄人篱下的她,想帮两个孩子也有心无力,所以,她不想林隐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害沈南风、沈知意遭一顿责罚。

“责罚?”

林隐声音不由得拔高。

他都舍不得说两个孩子一句重话,可沈刚竟然责罚两个孩子。

听到责罚二字,沈知意身子不受控制地轻轻颤了一下,双手紧紧抓着林隐的大手,满眼祈求,“舅舅,你说好了要带我们走的,不可以食言。”

见她反应这么大,林隐不用追问也知道沈刚责罚过沈知意,他满脸心疼地点头,“小草,舅舅既然说了要带你们走,就会带你们走。”

沈春花见林隐要带走沈知意两兄妹,竟然没有阻拦,反而一脸支持,“五强兄弟,如果你能带走小树、小草,就带他们走吧!”

她是见过林隐对两个孩子的好,所以她清楚明白,两个孩子跟着林隐比跟着沈刚更幸福。

见沈春花支持自己带走沈南风、沈知意,林隐不仅没有一丝喜色,反而神色阴郁,“这几年,小树、小草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沈春花叹了一口气,“一开始,刚子的确对小树、小草很好,好吃的、好玩的,都少不了他们两个。

可后来,刚子认识了现在这个弟妹,就变了,对两个孩子没了一开始的耐心,再后来,刚子娶了弟妹,就很少来看望小树、小草。

尤其弟妹生了沈南宇后,刚子对两个孩子越来越没耐心,时常还因为一些小错责骂两个孩子。”

特别是沈南风,因是家中嫡长子,经常被柳氏找各种借口打骂。

她每次帮沈南风,都会被柳氏骂,说这是他们的家事,与她没有关系,让她不要多管闲事,不然让她滚蛋。

不想被赶出家门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氏打骂沈南风。

林隐听得神色铁青。

他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孩子,竟然被别人这般欺负。

伸手,想要抚摸沈南风的头,却被沈南风下意识躲开了。

望着躲开的沈南风,他心里升起一丝疼。

他当初只是想让沈南风两兄妹跟着他们的父亲,感受一下被父亲保护的幸福滋味,却没想到,让两个孩子平白遭受了三年的苦难。

他深深凝视着沈南风的眼睛,一脸歉疚自责,“小树,舅舅错了,以后舅舅再也不会打着为你们好的旗号,让你们做你们不喜欢做的事情了。”

他之前觉得,孩子跟着父亲比跟着他这个舅舅更好,因为孩子已经没了母爱,他不想孩子没有父爱。

可现在得知沈南风、沈知意过得并不好,他觉得三年前的自己错了,还错的非常离谱,自以为的好,害得两个孩子受了三年多的苦。

沈南风注视着一脸自责的林隐,原本强装冷漠的面具破开一道裂缝,露出他那脆弱不堪的真实内在。

嘴角委屈得抽了抽,颤抖着声线说道:“真的吗?”

林隐直视沈南风的眼睛,神色极为认真,“舅舅答应你们,以后不管做什么,我都征取你们的意见。所以,现在,你愿意跟我和你们的屿哥哥一起生活吗?”

沈南风用力点了一下头,然后一脸委屈的扑进林隐的怀里,颤抖着声音说道:“愿意!”

林隐心疼地搂着沈南风,声音不由得哽咽起来,“愿意就好,明天舅舅就带你们回清河村。”

“林五强,他是我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带走?”

沈刚声音传了过来,他冷冷地盯着躲在林隐怀里的沈南风,眼底闪过一抹嫉妒。

他嫉妒,嫉妒自己的儿子,竟然更相信一个外人。

他好吃好喝供着他们两兄妹,没想到林隐一来,这两白眼狼竟然就要跟着林隐走。

沈南风听到沈刚的声音,身子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林隐察觉到沈南风的害怕,将沈南风拉到自己身后,这才一脸冷意地看向走来的沈刚,“就凭你不配当小树小草的父亲,所以我要带走他们。”

“我怎么不配了?”沈刚气得声音拔高,“我好吃好喝供着他们,他们居然不感恩,反而还要丢下我这个父亲,跟你这个舅舅去乡下生活。”

沈南风毕竟已经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了,很多事情他都是知道一些,就比如他们是沈刚的孩子,在沈刚还活着情况下,不可能跟着林隐回清河村。

但,不想继续留在这个压抑家里的他,伸出手臂,抱住林隐的腰,故意将衣袖往上拽了拽,露出手臂上的青紫鞭痕,语带哭音,“舅舅,你说过要带我们走的,不可以又说话不算数。”

他故意咬重“又”字,就是提醒林隐,不可以再说话不算数了。

林隐揉了揉沈南风的脑袋,刚想安慰沈南风两句,可君屿忽然走近,拉起沈南风的手臂查看。

他本想问君屿在看什么,随即注意到沈南风手臂上的鞭痕,心狠狠抽了一下。

他又急忙将沈南风的衣袖往上掀了掀,望着爬满手臂的青紫鞭痕,怒了,“这是谁打的?”

竟然对一个孩子下如此重手,简直丧心病狂。

(五)

沈刚神色也变了,他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在自己的府中,被别人打成这样。

他刚想质问是谁干的,看他不弄死他,然而却听到沈南风抽抽噎噎的声音,“舅舅,是小树的错,是小树没在一天时间里背完一整本书,所以被主母责罚了。”

这话听得林隐咬牙切齿,怒视沈刚,“你们竟让小树一天背完一整本书?”

“我没有!”

沈刚大声反驳,可在看到沈南风手臂上的伤痕时,他感觉自己的反驳在林隐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因为沈南风是自己的儿子,可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自己的妻子打成这个样子。

林隐被气得不想理会沈刚,他满眼心疼地看着沈南风手臂上的鞭痕,恨不得把加在沈南风身上的伤原封不动地还给柳氏。

“只手臂上有伤痕吗?”

他心疼的小声询问沈南风。

沈南风见林隐眼底满是心疼,内心有些触动,他摇头,“身上也有。”

他的好继母怎可能只打他手臂呢?后背更多,有时候稍微碰到后背的伤,都疼得他浑身颤抖。

林隐心揪着地的疼,眼底满是自责,“对不起,是舅舅不好,是舅舅的自以为为你好,害得你平白遭受这些苦。”

沈知意见林隐心疼哥哥,她委屈的上前,伸出白皙的小手,“舅舅,我也疼。”

“你怎么了?”

林隐急忙拉着沈知意的双手,仔细打量起来,当他看到沈知意手指上的针眼,心脏疼得好似要窒息一般。

“每天主母让我做女红,若是在规定的时间没有做好女红,主母就拿针扎我的手指。”

沈知意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双眼也迅速蒙上一层水雾,令人看着都心疼。

“这就是你照顾的孩子?”

君屿忽然把视线落到沈刚身上,他冰冷的眼眸泛着森冷的杀意,就算常年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沈刚也被君屿冰冷的眼神吓到。

他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解释,可当他的目光落到沈南风手臂上的青紫鞭痕,所有的解释都变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林隐也把目光落到沈刚身上,“明天我会带走小树小草。”

一听这话,沈刚破防了,感觉自己的脸面快要保不住了,他拔高音量,怒声回道:“我不答应,他们两个是我的崽,哪轮得到你这个舅舅带走的道理?”

林隐不想和他胡搅蛮缠,冷冷说道:“我不是在与你商量,而是正式通知你,明天我会带走小树、小草。”

“就凭你?”

沈刚怒了,也顾不得林隐是自己的小舅子,他冷冷盯着林隐,寒声警告,“你若是敢带走小树、小草,我就让你横着离开提督府。”

“呵…”林隐被气笑了,“那我倒要看看,明天我带走小树小草的时候,你要怎么阻拦我?”

他完全没把沈刚的威胁放在眼里,一手拉着一个孩子,朝沈南风、沈知意的院落走去。

君屿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被林隐气得不轻的沈刚,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抬脚紧随在林隐三人身后,离去。

沈刚被君屿那似嘲讽的笑容刺激到,目光冰冷地注视着林隐等人离去的背影,眸中凶光涌现。

可这却把沈春花急得不得了。

她是知道君屿的厉害,若是君屿下杀手,沈刚完全没活路。

害怕君屿伤到沈刚,只得耐心劝导沈刚,“刚子,要不你就让五强兄弟把小树、小草带走吧!”

沈刚猛地转过头,怒目瞪着沈春花,“你是我姐,你怎么可以帮着一个外人说话,你可别忘了,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你若是再胳膊肘往外拐,我就把你赶出去。”

沈春花望着横眉怒目的沈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三年,她虽然住在沈刚家,可洗衣做饭他样样没落下,可到最后,没得到一句好不说,反而还被埋怨。

想到自己以前在林隐家里,虽然日子过得累,但林隐很尊重她,让她真真实实感受到,自己是一个人,理应被尊重。

她用手帕按了按眼角,一脸失望,“我曾经一直以为,你会是我和冬梅最后的依靠,却没想到,最亲的人却说出最伤人的话。”

“姐,你别忘了,是你先胳膊肘往外拐。”

“我胳膊肘往外拐?”沈春花被气笑了,随后脸色一沉,怒骂:“你怎么不睁开你那双眼睛看看,你媳妇是怎么欺负小树、小草的?你一个亲爹,还没有一个舅舅疼爱孩子,你就不配当小树、小草的父亲。”

“沈春花!”

沈刚愤怒的直呼沈春花的大名。

周围有那么多下人看着,这沈春花是什么都不顾及,竟然当着这么多下人呵斥自己,这让他的颜面往哪儿搁?

“你叫我全名也没用,今天我就告诉你,你就不配当小树、小草的父亲,要是三娘在世,看到你这么欺负她的孩子,定会气得与你拼命。”

沈春花满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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