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岐八家大楼最底层。
原本整洁的大厅上此时堆满了残缺或干瘪的死侍,蛇岐八家的执行局和其他几家的家主赶回大楼后。
在源稚生小队的配合下,迅速控制住了原本混乱的局面。
死侍虽然一开始的数量很多,但毕竟是赫尔佐格随手养殖在大楼下的试验品,在顶住了第一波死侍潮后,后面的死侍数量有了肉眼可见的减少。
还要托了赫尔佐格这么多年为了给源稚生找点事做,定期在东京投放了不少养殖的死侍。
次数多了让蛇岐八家研究所的人们,研制出了不少专门针对死侍的武器。
并且执行局的大部分成员,都有丰富的对死侍的作战经验。
所以在大部队赶到并带来了大量的武器后,源稚生甚至没怎么出过手,就顺利稳定住了局面,没让这些死侍潮冲入东京的街道上。
如果让这么大数量的死侍潮冲进街道上的话,就算有辉夜姬和诺玛控制,恐怕也很难彻底遏制住网上的讨论。
毕竟现在的各种信息传播实在是过于方便,就算能在网络中完全删除,那也挡不住一些人通过硬盘储存后再通过硬件邮递的方式,把视频传到世界各地。
不过好在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蛇岐八家甚至只有几位成员受了程度不同的伤势,并且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救治。
现在第一次没有了赫尔佐格来参与蛇岐八家的指挥,源稚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之前在任务中的很多伤亡,是不是同样也是可以避免的……
现在大厅内甚至已经只能看到零零散散的三两只死侍结伴向外冲出,接下来只要安排执行部的部员们彻底搜查一遍大楼,把藏在角落中没有主动冲出的那些死侍解决掉,这次的事情基本就可以说是圆满结束了。
源稚生周围站着乌鸦,夜叉和樱,几人中间围着的是一脸跃跃欲试想要参与进来的绘梨衣。
虽然审判可以非常有效率的清除死侍,但源稚生并没有第一时间让绘梨衣出手。
因为审判虽然好用,但每次绘梨衣在使用言灵后,血统都会在临界线疯狂浮动,甚至发生龙化现象。
之前源稚生几次被赫尔佐格洗脑,让绘梨衣出手后,都需要长时间使用帮助血统稳定下来的药剂才能慢慢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
要不是绘梨衣坚定地想要跟着下来,源稚生还放不下大厅里部员们的情况的话,他是不打算让绘梨衣跟着接触龙类相关的事务的。
根据源稚生的观察,只要不主动让绘梨衣释放言灵,其实平时的生活中她的血统是非常稳定的。
除了几次使用审判后的轻微龙化现象,日常生活中的绘梨衣除了不能说话外,跟一个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现在没有了赫尔佐格在一旁的忽悠,源稚生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事实上他现在的很多压力,都是源自于赫尔佐格这么多年来对他孜孜不倦的洗脑凭空压在他身上的。
乌鸦和夜叉在喝酒时借着酒劲其实也跟他提出过很多次,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可那时的源稚生满脑子都是赫尔佐格跟他说的什么正义的伙伴和家族的责任,只是把两人真心的劝解当成了耳旁风。
但这次事件蛇岐八家其他人的表现,让源稚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蛇岐八家的必要性,审视蛇岐八家存在的必要性。
如果东京肆虐的死侍和堕落混血种的源头,都是赫尔佐格的话。
那么这么多年他们不就相当于自己给自己立了一个靶子,然后自己左手打右手一样。
让源稚生心中无比复杂的是,他还一度把自己当成了东京的救世主。
觉得正是因为有蛇岐八家的存在,东京才能保持长久的安定。
其实现在想想,如果蛇岐八家能在一夜之间彻底消失,那么对东京来说好像也算不上什么致命的打击。
但如果是警视厅的所有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那么源稚生可以肯定东京会在短时间内陷入一片混乱。
源稚生原本是坚定的认为,蛇岐八家的存在整体来说会让东京的居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源稚生现在再一想,死侍和猛鬼众两个蛇岐八家执行局最主要的业务,本质上都是蛇岐八家用自己的资源打造出来的产物。
而源稚生一直引以为豪的整治了东京黑道这一功绩,现在看来似乎对居民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虽然源稚生严格制定了很多规章制度,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
如果一个人愿意遵守这些制度,来像上班一样来每天打卡换取钱财。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去上班呢……
能进入黑道的大多数人,都是奔着不遵守规则,想靠着剥削别人来赚大钱的懒蛋和喜欢争勇斗狠的疯子。
源稚生那些看起来美好的规则,其实也只会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实行而已。
在他看不见的真正阴暗的角落里,还有大把的底层混混靠着其他擦边的手段,变着法的在普通人手里压榨钱财。
虽然源稚生也会偶尔听到一些传闻,但是考虑到管理的难度和黑道的平衡,也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要严格执行,然后抓出几个典型处置一下,也就没有后文了。
但问题是,就算没有蛇岐八家来用这种平衡的手段来管理黑道,警视厅也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管理他们啊。
所以闹了半天蛇岐八家所谓的为了维持东京黑道平衡所做的事情……似乎跟自己讨厌的警视厅并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蛇岐八家在某种程度上,还让那些原本还算是守规矩的黑道变得更加嚣张。
原本警视厅对于黑道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的,但自从蛇岐八家开始统一管理之后,只要遇到警视厅的人,黑道混混们都会搬出蛇岐八家来跟警视厅来的警员抬杠。
我们可是严格遵守着蛇岐八家划下的规章制度,你凭什么来找我们?
什么,讲法律?
不知道,黑道有自己的规则,要问就去问蛇岐八家的人!
慢慢的原本是为了规范黑道存在的蛇岐八家,反倒是变成了黑道更加嚣张的地气。
并且大部分蛇岐八家成员,还为此沾沾自喜引以为豪。
每次有本部的专员在前来交流的时候提出了自己对蛇岐八家目前管理黑道这种方式的疑虑后,都会被他们找各种理由虐待一番了事。
偏偏这边的几位家主还是校长曾经手下的爱徒,大部分专员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劝告后辈轻易不要踏入日本分部。
源稚生在脑海中不断质问自己,如果蛇岐八家像卡塞尔学院的执行部一样,做一个游离于政府之外,只处理龙族事件的组织,是不是会比现在这个以东京地下警视厅自居的组织好一些。
最终他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老大,刚刚在外面的成员忽然通知我有一批暴走族突然了起来,正朝着家族的方向聚集,不会是猛鬼众听说了这边的事情想赶过来趁火打劫吧?”
就在大厅的死侍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乌鸦忽然凑上来在源稚生的耳边小声说道。
乌鸦冷笑着:“这下也好,省的我们挨个去找他们,直接一次性全部解决。”
乌鸦是为数不多同样知道了赫尔佐格身份的人,他现在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
猛鬼众这波聚集来攻击蛇岐八家,刚好让他有了一个发泄的通道。
不过源稚生没有接下他的话茬,只是平静的摇了摇头说:
“没事,叫大家在楼里接着做自己的事情就好,猛鬼众的人来了之后暂时不要出手,我有些事情想跟他们说。”
乌鸦诧异的看了自己老大一眼,心说老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了。
不过下一秒他又想到被当着源稚生的面,揭露身份的赫尔佐格,心中也就释然了。
心里有事的时候,人的性格确实会在无意中发生一定的改变。
乌鸦在听到源稚生的话后也没再说什么,虽然他的内心也很想找到一个出口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不过既然自己的老大选择了暂时不要开战,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所以乌鸦默默的走到一旁,按照源稚生的要求把执行部剩余的成员,都暂时分成几组,负责挨个楼层查清躲藏起来或者朝着楼上冲去的死侍。
在跟乌鸦交代完之后,源稚生的手机忽然响起,在看到上面的消息后,他深呼出一口气,沉默片刻后转头看向一旁的樱说道:
“樱,我的蜘蛛切和童子切应该还放在我的办公室里,麻烦帮我去取下来吧。”
今晚在出门执行任务时走的有些匆忙,所以源稚生就没有带上这两把他平时最常用的古刀。
不过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以说是非用不可了。
刚刚的信息是一个id为诺玛的账号给他发来的邮件信息,信息里只有一串地址和一张大雨中赫尔佐格冲向白色怪物的抓拍。
诺玛随后又补充了一些信息,并表示是临时专员路枫请她代为转发。
路枫没有留言交代源稚生要怎么做,因为在看到信息的瞬间,源稚生骤然攥紧的拳头已经表明路枫确实没必要多说什么,因为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没过多久,当樱帮源稚生取回蜘蛛切和童子切的同时,大楼外已经响起了密集的摩擦声和引擎轰鸣。
源稚生示意乌鸦和其他几人留在大楼内看照一下绘梨衣,自己一个人提着蜘蛛切和童子切缓缓走到了大楼外面。
大楼外的街道上此时已经挤满了各种改装车和手中握着武器的小混混们,人群中的最前方有一个极其显眼的男孩手握一把木刀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大楼的大门,等待着那个让他内心情感无比复杂的人出现。
片刻后,轻轻的推门声响起,街道上原本嘈杂的声音,在看到走出来的人后,竟默契的同时安静了一瞬。
源稚生的风衣在空中飘动,他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紧接着走到队伍中间的源稚女面前。
源稚女身旁的樱井小暮见到源稚生走来后,身体瞬间紧绷,仿佛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要落下。
实在是源稚生这些年在一件一件任务中积累下来的声望,让猛鬼众的所有人是又怕又恨。
源稚女见门内居然只走出了源稚生一个人后,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冷笑道:
“怎么,执行局就只打算派出一个局长大人出来面对我们整个猛鬼众?”
虽然作为东京最棒的傩戏演员,源稚女的台词功底和演技已经达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但不知道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再次跟这个经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男人对话时,就算来的路上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他说出口的话还是有些颤抖。
源稚女暗地里其实悄悄设想过很多次,两人再次相见的画面。
也想过很多再次见面时的场景,是会多年之后相视一笑让往事在风中流逝,还是依旧像从前一样两人见面一言不发的用刀剑对话。
源稚女知道按照他哥哥的性格,多半会是后者。
不过现在也不用考虑这些了,既然收到了王将的命令,源稚女就知道今天的见面必定会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一向不愿意与他们猛鬼众这些堕落的鬼多说废话的源稚生,这次既然面色平静的听他说完话后,还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思。
源稚生静静的听完源稚女的话后笑了笑,然后无视了这个话题,直接了当的说道:
“稚女,哥哥知道是你。”
这次源稚生的话一出口,一旁的樱井小暮差点直接拔刀指向源稚生,以防他突然暴起,就像是多年前把源稚女一刀砍入井中一样,再次一刀把自己的弟弟了结在蛇岐八家的大楼前。
不过看着源稚生的双手丝毫没有发力的意思,甚至连黄金瞳都没有点亮后,她又默默的把紧握刀把的手收了回去。
良久的沉默后,源稚女颤抖的开口问:“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本就堕落为鬼的弟弟加入猛鬼众,肯定让你后悔那个晚上没有上前再补几刀,彻底把我留在那里了吧?”
源稚女的大脑被源稚生的一句话炸的一片空白,她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但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愤怒的吼叫。
曾经在设想中两人再次见面心平气和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反倒是一上来就充满了火药味。
此时后方的猛鬼众成员也在面面相觑,他们从只言片语中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源稚生看到源稚女表现出的态度后表情苦涩的摇了摇头,他想到路枫教给他的办法,但是纠结了片刻后还是没能放下脸面。
毕竟此时的他不光是源稚女的哥哥,还代表着背后一整个蛇岐八家。
如果是私下里……源稚生咬咬牙这会还有可能舍下脸面直接滑跪真诚道歉,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然后语气真诚的大声说道:
“那天晚上的事情……不管是作为哥哥还是执行局的干部,我都做错了太多太多。在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就擅自做出了不负责任的判断,并在冲动下……把你推进了深井,我知道这种事情现在说句道歉之类的话会显得太过苍白,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我坚持的所谓的正义……错的离谱。”
源稚生话音刚落,本就安静的街道,变得更加落针可闻。
很多人甚至都要忘了自己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转而在头脑中疯狂思考蛇岐八家执行局局长和他们猛鬼众的龙王之间的恩怨情仇。
源稚女同样被源稚生的话硬控在了原地,原本就空白的大脑变成了一团乱麻。
他死死地盯着源稚生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些破绽。
源稚女甚至在某一瞬间想过这会不会是源稚生某种针对他的手段,想让他先放松警惕然后再给予致命一击。
不过很快这种想法就被源稚女从脑海中抹去,这种事情如果是王将的话源稚女毫不怀疑他会选择这样做。
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血缘上来看算是他亲哥哥的男人,源稚女虽然这么多年以来对他的感情非常复杂,但是对源稚生的人品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一丝一毫。
源稚生坚持的正义,虽然他并不理解,但其实心里也是有些敬佩的。
不过源稚生刚刚的话却是真的让源稚女始料未及。
他从没想过,那些话会有一天从他的哥哥嘴里说出口……
虽然源稚女的心里知道自己那天的状态,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也没法解释为什么他会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开始疯狂攻击同学。
但他在经过那个晚上之后,就知道这辈子想要在源稚生面前说清楚那晚的误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毕竟他攻击同学也是事实,还被源稚生亲眼见证。
这么多年来源稚女从没感觉到自己的血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还是一直觉得他是见不得光血统不稳定的鬼,哥哥才是蛇岐八家唯一的皇。
可现在,原本只想一心追求正义的哥哥,居然会主动为他那晚的行为解释,甚至还在猛鬼众和蛇岐八家所有成员的注视下亲口做出了解释……
源稚女真的像撕开面前这人的脸皮看一看,这到底是不是什么人假扮的源稚生……
他像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曾经他幻想过很多次跟源稚生再次见面后,两人坐在一起平静的谈一谈这些年经历过的事情,最后矛盾化解相视一笑的画面。
但当这一幕真的发生之后,源稚女反倒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见源稚女一直没有回话,源稚生也没有一直站在原地等待,而是再次开口轻声说道:
“稚女,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不管怎样,希望你能再信任我一次,现在我要带你去一个我们必须要去的地方,在路上我会尽量跟你讲清楚……这些年从你那晚被我推入井中开始,这些年所有事情会发生的原因。”
源稚女心中第一反应是源稚生这会不会是想把他骗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再次像多年前一样,在背后砍他一刀然后把他埋葬在某个无人知晓的深井中。
不过看着源稚生真诚的表情,他还是愿意再相信一次这个曾经杀死过自己一次的亲人。
“不……你单独跟他走的话……”
就在源稚女刚刚踏出脚步准备同意源稚生的要求时,身后的樱井小暮忽然拉住他的袖子小声说道。
源稚女摆了摆手笑道:“放心,我的好哥哥现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还真的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源稚生闻言只能低头苦笑,他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毕竟按照路枫的说法来看,他这个皇应该算是蛇岐八家历年来最弱的一位了。
这一届的皇本应是源稚女来担任才对,不过以为他小时候那套正义的伙伴理论,加上赫尔佐格觉得他比较好控制。
所以最终才选择了源稚女作为牺牲的那一个,让这兄弟两人就这样背负着心魔渡过了这么多年。
……
“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一次。”源稚女在跟着源稚生踏上他的悍马后,源稚生语气复杂的说道。
此时的车内除了源稚生两兄弟外,在后座还坐着一个红头发的身影,正好奇的看着副驾驶上,跟哥哥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
在把源稚女带上车前,源稚生刻意把绘梨衣也带了上去,他觉得他们要做的事情,绘梨衣也很有必要共同参与一下。
毕竟那个混蛋可是差点毁了他们三个人原本的人生轨迹,让他们各自走向一片深渊……
对绘梨衣的安全源稚生还是有信心的,毕竟在他收到的邮件里,落款是那个名叫路枫的男人。
“要去哪,快开车吧。”源稚女的语气冷漠,不过眼底深处那莫名的光彩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真正的心情。
他的眼睛同样时不时的通过中间的后视镜,不停地看着后面坐着的红发女孩,猜测着女孩的身份。
不过见女孩和源稚生都没有主动开口介绍,他也就没开口问询,在看了一会后视线重新回到驾驶位上的源稚生身上,似乎在等待他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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