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汉著名的能臣酷吏,张汤自然明白盐铁专卖和铸币权意味着什么,即使一心只为大汉着想的酷吏,张汤也不敢向皇帝提出这个主张,最多想到利用律法约束土地兼并。可是对方直接上书不仅建议立法禁止土地买卖,而且还要把盐铁专卖和铸币权都收归中央,等于动了天下所有既得利益者的蛋糕。此人要么想清史留名,要么想万劫不复。不过皇帝显然已经动心,否则不会单独召见自己拐弯抹角的打那么久的伏笔才挑明此事。想到这里张汤说道:“不知何人有此等胸怀,敢与天下所有豪强与官吏为敌,张汤自愧不如”。

刘彻笑了笑说道:“此人的确胆大包天,入朝为官的第一天就敢在朕的面前硬刚丞相,看到他的策论中的这三条建议,别说是你,即使朕都不敢有同时解决这三个问题的想法,你说他哪来的胆量?”

张汤明白此人正是上午在宣室殿里和田蚡据理力争的主父偃,当时他只觉得这位年长自己十多岁的人不懂人情世故,否则哪敢在皇帝面前初次议事就对丞相不留情面,要知道田蚡不仅是大汉丞相、百官之首,还是太后的弟弟,皇帝的舅舅。没想到主父偃除了敢当着皇帝的面据理力争,不把丞相放在眼里,居然敢向皇帝上书这三件事,这可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这么简单。

张汤这时才明白,皇帝单独召见并非讨论并解决土地兼并、盐铁和铸币权的问题,而是想要自己的态度。尽管皇帝对三条建议有点动心,但是最终会不会采纳,张汤心里没底,不过他可以向皇上奏明主父偃的那句名言,于是他说道:“提起主父偃,我倒是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后五鼎烹耳。他向陛下献此三策,功成则必享五鼎食,事败肯定五鼎烹,可见他并非不知行此三策的风险,颇有一种富贵险中求的味道”。

刘彻点了点头,说道:“朕登基以来一直寻求强化中央集权的办法,独尊儒术便是手段之一,如果将盐铁专卖权收归中央,盐铁之税自然尽数归中央所有,地方政府便少了对抗中央的财力。铸币权更是如此,前朝七王之乱的祸首吴王刘濞至所以敢犯上作乱,根本原因就是他手中的铸币权给他带来了丰厚的财力。这两件事情实为强化中央集权之根本,朕不得不动心啊。但是朕也明白,一旦以律法形式将盐铁专卖和铸币权收回,反对者虽多,但是多以那些通过盐铁和铸币权获取利益的诸侯,比如赵王刘彭祖和淮南王刘安。只要朝庭下定了决心,谅他们也翻不起大浪。其实最难办的是立法禁止土地私下买卖,这等于动了上至朝廷大员、下至郡县官吏的利益,反对者可想而知。不过从现实的情况来看,杜绝土地兼并比收回盐铁专卖和铸币权更为紧迫,实为江山社稷之根本”。

张汤终于明白了皇帝的真实意图,为了江山社稷,皇帝愿意暂时放弃收回盐铁专卖和铸币权,但是对土地兼并要重典整治,召自己来的主要目的并非决定,而是要自己给主父偃的策论站台。虽然身背酷吏的名声,张汤绝非几十年后的江充之流可比,不仅自身清廉、忠耿正直,而且早已不满官吏与豪强没有节制的侵吞和霸占土地,长此以往必定引发巨大的社会危机。于是他答应刘彻支持主父偃杜绝土地兼并的国策。

张汤走后,过了半个时辰,主父偃来到殿外求见,进殿后,刘彻同样摒退了左右,开门见山的问主父偃有关杜绝土地兼并的相关细节。

主父偃和张汤不一样,颠沛流离了近三十年,年近六旬才得到皇帝的召见并被封为郞中,觉得自己一展宏图的时候到了。原以为皇帝召见自己是为讨论盐铁专卖和铸币权收归中央的策论,没有想到皇帝召他前来秘密商议的却是别人告诉他,临时加到策论中,杜绝土地兼并的问题。多亏自己颠沛流离于燕、赵、齐及中山等地三十多年,眼见土地兼并的危害远比盐铁专卖和铸币权更甚。他想到了沁县黄米的事情,于是对刘彻说道:“陛下可知长子县每年都要进贡一种小米,通过发生在小米产地皇米庄的一件事情,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

“哦”,刘彻一听来了兴趣,说道:“你指的是丞相推荐,由长子县进贡的黄小米吗?高祖皇帝曾受村民接济,给村庄赐名皇米庄的地方?”

“没错”,主父偃点了点头,把我告诉他的有关皇米庄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刘彻,最后强调田蚡为了霸占皇米良田勾结官府无所不用其极,要不是后来有人出面干预,田蚡只能放弃继续兼并皇米良田的想法,请皇上替高祖颁下赐名诏书,否则用不了多久,皇米庄的两万多亩皇米良田必定归于丞相名下。一个仅有两万多亩土地的村庄,还是高祖皇帝御赐村名的村庄,五六年间一半以上的土地就被丞相霸占。这种事情并非个例,皇米庄这样的事情,大汉比比皆是,要么土地被官吏侵吞,要么被豪强侵占,大汉初期鼓励垦种得到土地的百姓十之三四已经失去了土地,长此下去,必成祸患。

刘彻气得站了起来,说道:“丞相糊涂,怎么能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他可不是糊涂”,主父偃听出皇帝有意维护田蚡,接着说道:“别说一个山高皇帝远的皇米庄,臣到长安不过两月有余,便听到传闻,因魏其侯失势赋闲在家,丞相就在宴会上当面向其索要长安城南的万亩良田,虽说这些良田也是魏其候侵占公田所得,但是丞相作为皇亲国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作为显然不把大汉律法放在眼里”。

主父偃一语道破了刘彻的心思,但是面对事实又不好发作,只好未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说道:“朕已知道土地兼并的问题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明天朝堂之上爱卿可否敢在文百官的面前启奏建立律法禁止土地私下买卖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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