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中,狼塬,今年的年节,总算不那么难熬。

麴家的并入,商贸的兴盛,西域的工匠,都给沃野羌带来了不同的色彩。

最起码,议事厅的门口多出两座石狮,街边的摊贩,多了不少花样,人们身上的颜色,开始变得鲜艳,就连空气里的热量,似乎也多出几分。

相较于去年只能多啃两块肉的场景,已经很不错啦。

初一,麹展跨上乌骓,巡视了如今义从所在的营地。

得益于麹展和凉州维持和平的态度,义从的家属们大多或买卖或接送,如今俱是安顿在了湟中。

当麹展翻身下马的时候,远远望见的义从们,早已蜂拥而至。

北宫伯玉这個老头子看着麹展,顿时笑了。

“郎君怎么不陪自家夫人,反而来瞧我们这帮粗汉?”

这个揶揄太亲密,周围的人憋着笑,生怕漏出了声。

整个沃野羌都知道,自家头人有个成了亲碰不得的娘子,更是暗中流传着夫纲不振的谣言。

麹展脸色一黑,哼了一声,北宫伯玉立马挨了一拳,还故作姿态的傻笑。

他麹展是那种沉迷美色,乐于享受的人吗?大过年的,不正应该看看这帮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狠狠的收买人心?

更何况,那张家的小娘,枕头下放着把袖珍的匕首,虽不知道能不能扎破自己的皮,但看着就不像个能过日子的,他麹展才不去触那个霉头。

北宫伯玉跟在麹展的身边。“郎君,义从这边物资倒是不缺,只是没得仗打,又都是些年轻的汉子,常常生出事端,平日里虽然多有弹压,但长期下来,恐生变数啊。”

沃野羌收成不高,却供养着将近四千人的常备兵马,要不是去岁的各项额外收益,只靠种田,是养活不了这么多职业武夫和战马的。

麹展抬起头颅,沉声道。“既然精力旺盛,需多加操练,平日无事,便辅以蹴鞠,投壶……”

“总之,你说的对,但暂时还没有战事需要出动全部人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还是多琢磨琢磨管理的方法吧。”

其实,麹展还有句话,懒得说。

这些义从多是羌人勇士,人家平时精力旺盛,还有个婆娘在一侧,真正精力旺盛想要生出事端的,恐怕是你这个鳏夫!

老家伙一把年纪,杀性不改,麴义带回来的胡姬更是一个不要,真担心这老头子哪天疯起来把自己都砍了。

不过,部队规模确实太大,但裁军是肯定不能裁军的,乱世迫近,时局崩坏,安全感必须狠狠拉满!

可接下来,自己又该从哪里开源?

又有谁,是下一只大肥羊?

凉州刺史,梁鹄的名字,不知怎的,忽然浮现在麹展的脑海。

这可把他吓了一跳。

那可是一州刺史,两千石的高官……

别看自己现在占据湟中,好大的地盘,实际人口也不过二十余万,而凉州,即便是最穷的州郡,一旦算上那些隐没的户籍,便远超这个数目。

但话又说回来了,既然邻居比你富有如此之多……

真的不心动吗?

脑海里似乎有个恶魔。在循循善诱。

麹展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他忽然意识到,当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人的欲望很少。

而人一旦开始拥有,便逐渐成为欲望的猎物。

得到的愈多,失去的也愈多。

而那富有四海的皇帝,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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